标题:《旧唐书》 列传第二十七 内容: ○韦挺 子待价 弟万石 杨纂 族子弘礼 弘武 武子元亨 元禧 元祎刘德威 子审礼 孙易从 审礼从弟延嗣 阎立德 弟立本 柳亨 族子范 兄子奭 亨孙涣 泽 崔义玄 子神庆韦挺,雍州万年人,隋民部尚书冲子也。 少与隐太子相善,及高祖平京城,引为陇西公府祭酒。 武德中,累迁太子左卫骠骑,检校左率。 太子遇之甚厚,宫臣罕与为比。 七年,高祖避暑仁智宫,会有上书言事者,称太子与宫臣潜构异端。 时庆州刺史杨文干构逆伏诛,辞涉东宫,挺与杜淹、王珪等并坐流于越巂。 及太宗在东宫,征拜主爵郎中。 贞观初,王珪数举之,由是迁尚书右丞。 俄授吏部侍郎,转黄门侍郎,进拜御史大夫,封扶阳县男。 太宗以挺女为齐王祐妃。 常与房玄龄、王珪、魏征、戴胄等俱承顾问,议以政事。 又与高士廉、令狐德棻等同修《氏族志》,累承赏赉。 太宗尝谓挺曰:“卿之任御史大夫,独朕意耳,左右大臣无为卿地者,卿勉之哉! ”挺陈谢曰:“臣驽下,不足以辱陛下高位。 且臣非勋非旧,而超处籓邸故僚之上,臣愿后之,以劝立功者。 ”太宗不许。 寻改授银青光禄大夫,行黄门侍郎,兼魏王泰府事。 时泰有宠,太子承干多过失,太宗微有废立之意。 中书侍郎杜正伦以漏泄禁中语左迁,时挺亦预泰事,太宗谓曰:“朕已罪正伦,不忍更置卿于法。 ”特原之。 寻迁太常卿。 初,挺为大夫时,马周为监察御史,挺以周寒士,殊不礼之。 至是,周为中书令,太宗尝复欲用挺在门下,周密陈挺傲狠,非宰相器,遂寝。 十九年,将有事于辽东,择人运粮,周又奏挺才堪粗使,太宗从之。 挺以父在隋为营州总管,有经略高丽遗文。 因此奏之。 太宗甚悦,谓挺曰:“幽州以北,辽水二千余里无州县,军行资粮无所取给,卿宜为此使。 但得军用不乏,功不细矣”。 以人部侍郎崔仁师为副使,任自择文武官四品十人为子使,以幽、易、平三州骁勇二百人,官马二百匹为从。 诏河北诸州皆取挺节度,许以便宜行事。 太宗亲解貂裘及中厩马二匹赐之。 挺至幽州,令燕州司马王安德巡渠通塞。 先出幽州库物,市木造船,运米而进。 自桑干河下至卢思台,去幽州八百里,逢安德还曰:“自此之外,漕渠壅塞。 ”挺以北方寒雪,不可更进,遂下米于台侧权贮之,待开岁发春,方事转运,度大兵至,军粮必足,仍驰以闻。 太宗不悦,诏挺曰:“兵尚拙速,不贵工迟。 朕欲十九年春大举,今言二十年运漕,甚无谓也。 ”乃遣繁畤令韦怀质往挺所支度军粮,检覆渠水。 怀质还奏曰:“挺不先视漕渠,辄集工匠造船,运米即下。 至卢思台,方知渠闭,欲进不得,还复水涸,乃便贮之无通平夷之区。 又挺在幽州,日致饮会,实乖至公。 陛下明年出师,以臣度之,恐未符圣策。 ”太宗大怒,令将作少监李道裕代之,仍令治书侍御史唐临驰传械挺赴洛阳,依议除名,仍令白衣散从。 及前军破盖牟城,诏挺统兵士镇盖牟,示渐用之也。 挺城守去大军悬远,与高丽新城邻接,日夜战斗,鼓噪之声不绝。 挺不堪其忧,且不平于失职,素与术士公孙常善,乃与常书以叙所怀。 会常以他事被拘,自缢而死,索其囊中,得挺书,论城中危蹙,兼有叹怅之辞。 太宗以挺怨望,谪为象州刺史。 岁余卒,年五十八。 子待价,初为左千牛备身。 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价即道宗之婿也,缘坐左迁卢龙府果毅。 时将军辛文陵率兵招慰高丽,行至吐护真水,高丽掩其不备,袭击败之。 待价与中郎将薛仁贵受诏经略东蕃,因率所部救之。 文陵苦战,贼渐退,军始获全。 待价被重疮,流矢中其左足,竟不言其功,以足疾免官而归。 后累授兰州刺史。 时吐蕃屡为边患,高宗以沛王贤为凉州大都督,以待价为司马。 俄又迁萧州刺史,频有守御之功,征拜右武卫将军,兼检校右羽林军事。 仪凤三年,吐蕃又犯塞,待价复以本官检校凉州都督,兼知镇守兵马事。 俄又征还旧职,复封扶阳侯。 则天临朝,拜吏部尚书,摄司空。 营高宗山陵,功毕,加金紫光禄大夫,改为天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赐物一千段,仍与一子五品。 待价素无藻鉴之才,自武职而起,居选部,既铨综无叙,甚为当时所嗤。 垂拱元年十月,复为燕然道行军大总管,以御突厥。 明年春还。 六月,拜文昌右相,依旧同凤阁鸾台三品。 既累登非据,颇不自安,频上表辞职,则天每降优制不许之。 又表请削官秩,回恩赠父,于是赠挺润州刺史。 明年,上疏请自效戎旅之用,于是拜安息道行军大总管,督三十六总管以讨吐蕃,进封扶阳郡公。 军至寅识迦河,与吐蕃合战,初胜后败。 又属天寒冻雪,师人多死,粮馈又不支给,乃旋师弓月,顿于高昌。 则天大怒,副将阎温古以逗留伏法,待价坐除名,配流绣州,寻卒。 弟万石,颇有学业,而特善音律。 上元中,自吏部郎中迁太常少卿。 当时郊庙乐调及宴会杂乐,皆万石与太史令姚玄辩增损之,时人以为称职。 寻又兼知吏部选事,卒官。 挺从祖兄子安石,别有传。 杨纂,华州华阴人也。 祖俭,周东雍州刺史。 父文伟,隋温州刺史。 纂略涉经史,尤明时务。 少与琅邪颜师古、炖煌令狐德棻友善。 大业中,进士举,授朔方郡司法书佐,坐杨玄感近属除名,乃家于蒲城。 义军渡河,于长春宫谒见。 累授侍御史。 数上书言事,因被召问,擢为考功郎中。 贞观初,长安令,赐爵长安县男。 有妇人袁氏妖逆,为人所告,纂究问之,不得其状。 袁氏后又事发伏诛,太宗以纂为不忠,将杀之。 中书令温彦博以纂过误,罪不至死,固谏,乃赦之。 三迁吏部侍郎。 八年,副特进萧瑀为河南道巡察大使,与瑀情有不协,屡相表奏,瑀因以获罪。 纂寻拜尚书左丞。 纂既长于吏道,所在皆有声绩。 俄又除吏部侍郎。 前后典选十余载,铨叙人伦,称为允当。 然而抑文雅,进酷吏,观时任数,颇为时论所讥。 后历太常少卿、雍州别驾,加银青光禄大夫。 复为尚书左丞,迁太仆卿,检校雍州别驾。 迁户部尚书。 永徽初卒,赠幽州都督,谥曰敬。 子守愚,则天时官至雍州长史;守挹,岐州刺史。 族子弘礼。 弘礼,隋尚书令素弟之子也。 父岳,大业中为万年令,与素子玄感不协,尝密上表称玄感必为乱。 及玄感被诛,岳在长安系狱,帝遽使赦之。 比使至,岳已为留守所杀,弘礼等遂免从坐。 高祖受禅,以杨素隋代有勋业,诏弘礼袭封清河郡公,拜太子通事舍人。 贞观中,历兵部员外郎,仍为西河道行军大总管府长史,三迁中书舍人。 太宗有事辽东,以弘礼有文武材,擢拜兵部侍郎,专典兵机之务。 弘礼每入参谋议,出则统众攻战。 驻跸之阵,领马步二十四军,出其不意以击之,所向摧破。 太宗自山下见弘礼所统之众,人皆尽力,杀获居多,甚壮之。 谓许敬宗等曰:“越公儿郎,故有家风矣。 ”时诸宰相并在定州留辅皇太子,唯有褚遂良、许敬宗及弘礼在行在所,掌知机务。 二十年,拜中书侍郎。 明年,加银青光禄大夫,寻迁司农卿,兼充昆丘道副大总管,诸道军将咸受节度。 于是破处月,降处密,杀焉耆王,降馺支部,获龟兹、于阗王。 凯旋,未及行赏,太宗晏驾。 弘礼颇忤大臣之旨,由是出为泾州刺史。 永徽初,论昆丘之功,改授胜州都督。 寻迁太府卿。 四年卒,赠兰州都督,谥曰质。 弟弘武。 弘武少修谨,武德初,拜左千牛备身。 永徽中,为吏部郎中。 孝敬初,为皇太子精择僚采,以弘武为中舍人。 麟德中,将有事于东岳,弘武自荆州司马擢拜司戎少常伯。 从驾还,高宗特令弘武补授吏部选人五品已上官,由是渐见亲委。 后母荣国夫人杨氏,以与弘武同宗,又称荐之,俄迁西台侍郎。 干封二年,与戴至德、李安期等同东西台三品。 及在政事,颇以清简见称。 总章元年,卒于官,赠汴州刺史,谥曰恭。 子元亨,则天时为司府少卿;元禧,尚食奉御。 元禧颇有医术,为则天所任。 尝忤张易之之意,易之密奏元禧是杨素兄弟之后,素父子在隋有逆节,子孙不合供奉。 则天乃下制曰:“隋尚书令杨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 禀凶邪之德,怀谄佞之才,惑乱君上,离间骨肉。 摇动冢嫡,宁唯掘蛊之祸? 诱扇后主,卒成请蹯之衅。 隋室丧亡,盖惟多僻,究其萌兆,实此之由。 生为不忠之人,死为不义之鬼,身虽幸免,子竟族诛。 斯则奸逆之谋,是其庭训;险薄之行,遂成门风。 刑戮虽加,枝胤仍在,岂可复肩随近侍,齿迹朝行? 朕接统百王,恭临四海,上嘉贤佐,下捍贼臣,常欲从容于万机之余,褒贬于千载之外,况年代未远,耳目所存者乎? 其杨素及兄弟子孙,并不得令任京官及侍卫。 ”于是左贬元亨为睦州刺史,元禧为资州长史,元禧弟缑氏令元祎为梓州司马。 张易之诛后,元亨等皆复任京职,元亨至齐州刺史,元禧台州刺史,元祎宣州刺史。 刘德威,徐州彭城人也。 父子将,隋毗陵郡通守。 德威姿貌魁伟,颇以干略见称。 大业末,从左光禄大夫裴仁基讨贼淮左,手斩贼帅李青珪,传首于行在所。 后与仁基同归李密,密素闻其名,与麾下兵,令于怀州镇守。 武德元年,密与王世充战败入朝,德威亦率所部随密归款。 高祖嘉之,授左武候将军,封滕县公。 及刘武周南侵,诏德威统兵击之,又判并州总管府司马。 俄而裴寂失律于介州,齐王元吉弃并州还朝,留德威总知留府事。 元吉才出,武周已至城下,百姓相率投贼。 武周获德威,令率其本兵往浩州招慰。 德威自拔归朝,高祖亲劳问之,兼陈贼中虚实及晋、绛诸部利害,高祖皆嘉纳之。 改封彭城县公。 未几,检校大理少卿。 从擒建德,平世充,皆有功,转刑部侍郎,加散骑常侍,妻以平寿县主。 贞观初,历大理、太仆二卿,加金紫光禄大夫。 俄出为绵州刺史,以廉平著称,百姓为之立碑。 寻检校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十一年,复授大理卿。 太宗尝问之曰:“近来刑网稍密,其过安在? ”德威奏言:“诚在主上,不由臣下。 人主好宽则宽,好急则急,律文失入减三等,失出减五等。 今则反是,失入则无辜,失出便获大罪。 所以吏各自爱,竞执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之所致耳。 陛下但舍所急,则‘宁失不经’复行于今日矣。 ”太宗深然之。 数岁,迁刑部尚书,兼检校雍州别驾。 十七年,驰驿往济州推齐王祐还,至濮州,闻祐杀长史权万纪,德威入据济州,遣使以闻。 诏德威便发河南兵马,以申经略,会遭母忧而罢。 十八年,起为遂州刺史,三迁同州刺史。 永徽三年卒,年七十一。 赠礼部尚书、幽州都督,谥曰襄,陪葬献陵。 德威闺门友穆,接物宽平,所得财货,多以分赡宗亲。 子审礼袭爵。 审礼,少丧母,为祖母元氏所养。 隋末,德威从裴仁基讨击,道路不通。 审礼年未弱冠,自乡里负载元氏,渡江避乱。 及天下定,始西入长安。 元氏若有疾,审礼必亲尝汤药,元氏顾谓孙曰:“我儿孝顺,贯彻幽微,吾一顾念,宿疾顿轻。 ”贞观中,历左骁卫郎将。 丁父忧去职。 及葬,跣足随车,流血洒地,行路称之。 服阕当袭爵,累表让弟,朝议不许。 永徽中,累迁将作大匠,兼检校燕然都护,袭封彭城郡公。 审礼父殁虽久,犹悲慕不已,每见父时僚旧,必呜咽流涕。 母郑氏早亡,事继母平寿县主,稍疾辄忧惧形于容色,终夕不寐。 抚继母男延景,友爱甚笃。 所得禄俸,皆送母处,以资延景之费;而审礼妻子处饥寒,晏然未尝介意。 再从同居,家无异爨,合门二百余口,人无间言。 稍迁工部尚书,兼检校左卫大将军。 仪凤二年,吐蕃寇凉州,命审礼为行军总管,与中书令李敬玄合势讨击。 遇贼于青海,敬玄后期不至,审礼事败,为贼所执。 永隆二年,卒于蕃中。 赠工部尚书,谥曰僖。 延景,官至陕州刺史,睿宗初,以后父追赠尚书右仆射。 审礼子易从,历位岐州司兵参军。 审礼之没吐蕃,诏许易从入蕃省之。 及审礼卒,易从号哭,昼夜不止,毁瘠过礼。 吐蕃哀其志行,还其父尸柩,易从徒跣万里,扶护归彭城,为朝野之所嗟赏。 后历彭州长史、任城男。 永昌中,坐为徐敬贞所诬构遇害。 易从在官仁恕,及将刑,人吏无远近奔走,竞解衣相率造功德,以为长史祈福,州人从之者十余万。 其为人所爱如此。 易从子升,开元中,为中书舍人、太子右庶子。 审礼从父弟延嗣,文明年为润州司马,属徐敬业作乱,率众攻润州,延嗣与刺史李思文固守不降。 俄而城陷,敬业执延嗣,邀之令降,辞曰:“延嗣世蒙国恩,当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负朝廷。 终不能苟免偷生,以累宗族,岂以一身之故,为千载之辱? 今日之事,得死为幸。 ”敬业大怒,将斩之,其党魏思温救之获免,乃囚之于江都狱。 俄而贼败,竟以裴炎近亲,不得叙功,迁为梓州长史,再转汾州刺史卒。 宗族至刺史者二十余人。 阎立德,雍州万年人,隋殿内少监毗之子也。 其先自马邑徙关中。 毗初以工艺知名,立德与弟立本,早传家业。 武德中,累除尚衣奉御,立德所造衮冕大裘等六服并腰舆伞扇,咸依典式,时人称之。 贞观初,历迁将作少匠,封太安县男。 高祖崩,立德以营山陵功,擢为将作大匠。 贞观十年,文德皇后崩,又令摄司空,营昭陵。 坐怠慢解职。 俄起为博州刺史。 十三年,复为将作大匠。 十八年,从征高丽,及师旅至辽泽,东西二百余里泥淖,人马不通。 立德填道造桥,兵无留碍。 太宗甚悦。 寻受诏造翠微宫及玉华宫,咸称旨,赏赐甚厚。 俄迁工部尚书。 二十三年,摄司空,营护太宗山陵。 事毕,进封为公。 显庆元年卒,赠吏部尚书、并州都督。 玄邃子,官至司农少卿。 玄邃子知微,圣历初,历位右豹韬卫将军。 时突厥默啜有女请和亲,则天令淮阳王武延秀往纳其女,命知微摄春官尚书送赴虏廷。 默啜以延秀非皇室诸王,大怒,遂拘之别所,与知微率众自恒岳道攻陷赵、定二州。 知微经岁余自突厥所还,则天以其随贼入寇,令百官脔割,然后斩之,并夷其三族。 立本,显庆中累迁将作大匠,后代立德为工部尚书,兄弟相代为八座,时论荣之。 总章元年,迁右相,赐爵博陵县男。 立本虽有应务之才,而尤善图画,工于写真。 《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并立本之迹也,时人咸称其妙。 太宗尝与侍臣学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 太宗击赏,数诏座者为咏,召立本令写焉。 时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 ”时已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粉,瞻望座宾,不胜愧赧。 退诫其子曰:“吾少好读书,幸免面墙,缘情染翰,颇及侪流。 唯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大焉! 汝宜深诫,勿习此末伎。 ”立本为性所好,欲罢不能也。 及为右相,与左相姜恪对掌枢密。 恪既历任将军,立功塞外;立本唯善于图画,非宰辅之器。 故时人以《千字文》为语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 ”咸亨元年,百司复旧名,改为中书令。 四年卒。 柳亨,蒲州解人,魏尚书左仆射庆之孙也。 父旦,隋太常少卿、新城县公。 亨,隋末历熊耳、王屋二县长,陷于李密。 密败归国,累授驾部郎中。 亨容貌魁伟,高祖甚爱重之,特以殿中监窦诞之女妻焉,即帝之外孙也。 三迁左卫中郎将,封寿陵县男。 未几,以谴出为邛州刺史。 加散骑常侍,被代还,数年不调。 因兄葬,遇太宗游于南山,召见与语,颇哀矜之。 数日,北门引见,深加诲奖,拜银青光禄大夫,行光禄少卿。 太宗每诫之曰:“与卿旧亲,情素兼宿,卿为人交游过多,今授此职,宜存简静。 ”亨性好射猎,有饕湎之名。 此后颇自勖励,杜绝宾客,约身节俭,勤于职事。 太宗亦以此称之。 二十三年,以修太庙功,加金紫光禄大夫。 久之,拜太常卿,从幸万年宫,检校岐州刺史。 永徽六年卒,赠礼部尚书、幽州都督,谥曰敬。 亨族子范,贞观中为侍御史。 时吴王恪好畋猎,损居人,范奏弹之。 太宗因谓侍臣:“权万纪事我儿,不能匡正,其罪合死。 ”范进曰:“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谏止畋猎,岂可独罪万纪? ”太宗大怒,拂衣而入。 久之,独引范谓曰:“何得逆折我? ”范曰:“臣闻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尽愚直。 ”太宗意乃解。 范,高宗时历位尚书右丞、扬州大都督府长史。 亨兄子奭。 奭父则,隋左卫骑曹,因使卒于高丽。 奭入蕃迎丧柩,哀号逾礼,深为夷人所慕。 贞观中,累迁中书舍人。 后以外生女为皇太子妃,擢拜兵部侍郎。 妃为皇后,奭又迁中书侍郎。 永徽三年,代褚遂良为中书令,仍监修国史。 俄而后渐见疏忌,奭忧惧,频上疏请辞枢密之任,转为吏部尚书。 及后废,累贬爱州刺史。 寻为许敬宗、李义府所构,云奭潜通宫掖,谋行鸩毒,又与褚遂良等朋党构扇,罪当大逆。 高宗遣使就爱州杀之,籍没其家。 奭既死非其罪,甚为当时之所伤痛。 神龙初,则天遗制,与褚遂良、韩瑗等并还官爵。 子孙亲属当时缘坐者,咸从旷荡。 开元初,亨孙涣为中书舍人,表曰:“臣堂伯祖奭,去明庆三年,与褚遂良等五家同被谴戮。 虽蒙遗制荡雪,而子孙亡没并尽。 唯有曾孙无忝,见贯龚州,蒙雪多年,犹同远窜。 陛下自临宇县,优政必被,鸿恩及于泉壤,大造加于亡绝。 先天已后,频降丝纶,曾任宰相之家,并许收其沦滞。 况臣伯祖往叨执政,无犯受诛,藁窆尚隔故乡,后嗣遂编蛮服。 臣不申号诉,义所难安。 伏乞许臣伯祖还葬乡里,其曾孙无忝放归本贯。 ”疏奏,敕令奭归葬,官造灵舆递还。 无忝后历位潭州都督。 涣弟泽,景云中为右率府铠曹参军。 先是,姚元之、宋璟知政事,奏请停中宗朝斜封官数千员。 及元之等出为刺史,太平公主又特为之言,有敕总令复旧职。 泽上疏谏曰:臣闻药不毒,不可以蠲疾;词不切,不可以补过。 是以习甘旨者,非摄养之方;迩谀佞者,积危殆之本。 臣实愚朴,志怀刚励,或闻政之不当,事之不直,常慷慨关心,梦寐怀愤。 每愿殉身以谏,伏死而争。 但利于社稷,有便于君上,虽蒙祸被难,杀身不悔也。 窃见神龙以来,群邪作孽,法网不振,纲维大紊,实由内宠专命,外嬖擅权,因贵凭宠,卖官鬻爵。 朱紫之荣,出于仆妾之口;赏罚之命,乖于章程之典。 妃主之门,有同商贾;举选之署,实均阛阓。 屠贩之子,悉由邪而忝官;黜斥之人,咸因奸而冒进。 天下为乱,社稷几危,赖陛下聪明神武,拯其将坠。 此陛下耳目之所亲击,固可永为炯诫者也。 臣闻作法于理,犹恐其乱,作法于乱,谁能救之? 只如斜封授官,皆是仆妾汲引,迷谬先帝,昧目前朝,岂是孝和情之所怜,心之所爱? 陛下初即位时,纳姚元之、宋璟之计,所以咸令黜之。 顷日已来,又令叙之。 将谓为斜封之人不忍弃也,以为先帝之意不可违也? 若斜封之人不忍弃也,是韦月将、燕钦融之流亦不可褒赠也,李多祚、郑克义之徒亦不可清雪也。 陛下何不能忍于此而独能忍于彼? 使善恶不定,反复相攻,使君子道消,小人道长,为邪者获利,为正者衔冤,奈何导人以为非,劝人以为僻? 将何以惩风俗,将何以止奸邪? 今海内咸称太平公主令胡僧慧范曲引此辈,将有误于陛下矣。 谤议盈耳,咨嗟满衢,故语曰:“姚、宋为相,邪不如正。 太平用事,正不如邪。 ”《书》曰:“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反无侧,王道正直。 ”臣恐因循,流近致远,积小为大,累微起高。 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又赏罚之典,纪纲不谬,天秩有礼,君爵有功,不可因怒以妄罚,不可因喜以妄赏。 伏见尚医奉御彭君庆,以邪巫小道,超授三品,奈何轻用名器,加非其才? 昔公主为子求郎,明帝不许;今圣朝私爱,赏及𪫺人。 董狐不亡,岂有所隐? 臣闻赏一人而千万人悦者赏之,罚一人而千万人劝者罚之。 臣虽未睹圣朝之妄罚,已睹圣朝之妄赏矣,《书》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 ”臣恐近习之人为其先容,有谬于陛下也。 惟陛下熟思而察之。 虽往者不可谏,而来者犹可追。 愿杜请谒之路,塞恩幸之门,鉴诫前非,无累后悔。 申画一之法,明不二之刑,不询之谋勿庸,无稽之言勿应,则天下之化,人无间焉,日新之德,天鉴不远。 泽后参选,会有敕令选人上书陈事,将加收擢,泽又上书曰:顷者韦氏险诐,奸臣同恶。 赏罚紊弛,纲纪纷纶,政以贿成,官因宠进,言正者获戾,行殊者见疑,海内寒心,实将莫救。 赖神明佑德,宗庙降灵,天讨有罪,人用不保,陛下睿谋神圣,勇智聪明,安宗庙于已危,拯黎庶于将溺。 今尨眉鲐背,欢欣踊跃,望圣朝之抚辑,听圣朝之德音。 今陛下蠲烦省徭,法明德举,万邦恺乐,室家胥庆。 臣又闻危者保其存也,乱者有其理也。 伏惟陛下安不忘危,理不忘乱,存不忘亡,则克享天心,国家长保矣。 《诗》曰:“罔不有初,鲜克有终。 ”伏惟陛下慎厥终,修其初,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书》曰:“惟德罔小,万邦惟庆,惟不德罔大,坠厥宗。 ”甚可畏也,甚可惧也,伏惟陛下慎之哉! 夫骄奢起于亲贵,纲纪乱于宠幸。 愿陛下禁之于亲贵,则天下随风矣;制之于宠幸,则天下法明矣。 《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若亲贵为之而不禁,宠幸挠之而见从,是政之不常,令之不一,则奸诈斯起,暴乱生焉。 虽严刑峻制,朝施暮戮,而法不行矣。 纵陛下亲之爱之,莫若安之福之。 宠禄之过,罪之渐也,非安之也;骄奢之淫,危之本也,非福之也。 前事不忘,后之师也,伏愿陛下精求俊哲,朝夕纳诲。 纵有逆于耳、谬于心者,无速之罚,姑筹之以道,省于厥躬。 虽木朴忌忤,愿恕之以直,开谏诤之路也。 或有顺于耳、便于身者,无急之赏,当求诸非道,稽之典训。 其不协于德,必置之以法,用杜侧媚之行也。 有羞淫巧于陛下者,遽黜之,则淫巧息矣;有进忠谠于陛下者,遽赏之,则忠谠进矣。 臣又闻生于富者骄,生于贵者傲。 石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不纳于邪,骄奢淫逸,所自邪也。 ”《书》曰:“罔淫于逸,罔游于乐。 ”穆王有命,“实赖前后左右有位之士,绳愆纠谬,格其非心。 ”今储宫肇建,王府初启,至于僚友,必惟妙择。 今骄奢之后,流波未变;慢游之乐,余风或存。 夫小人幸臣,易合于意;奇伎淫巧,多适于心。 臣恐狎于非德,兹为愈怠。 《书》曰:“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其惟吉士。 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 ”伏愿采温良博闻之士,恭俭忠鲠之人,任以东宫及诸王府官,仍请东宫量署拾遗补阙之职。 令朝夕讲论,出入时从,授以训诰,交修不迨。 臣又闻驰骋畋猎,令人发狂。 名教之中,自有乐地。 承前贵戚,鲜克由礼。 或打球击鼓,比周伎术;或飞鹰奔犬,盘游薮泽。 此甚为不道,非进德修业之本也。 《书》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 ”又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 朋淫于家,用殄厥世。 ”伏惟陛下诞降谋训,敦勤学业,示之以好恶,陈之以成败,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图之于未萌,虑之于未有,则福禄长享,与国并休矣。 臣又闻富不与骄期而骄自至,骄不与罪期而罪自至,罪不与死期而死自至。 信矣斯语,明哉至诫! 顷韦庶人、安乐公主、武延秀等可谓贵矣,可谓宠矣,权侔人主,威震天下。 然怙侈灭德,神怒人弃。 岂不谓爱之太极,富之太多,不节之以礼,不防之以法,终转吉为凶,变福为祸。 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自死。 ”不其然欤? 《书》曰:“殷鉴不远,在彼夏王。 ”今陛下何劝,岂非皇祖谋训之则也? 今陛下何惩,岂非孝和宠任之甚也? 《礼》曰:“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 ”可不慎哉! 夫宠爱之心则不免,去其太甚,闲之礼节,适则可矣。 今诸王、公主、驸马,亦陛下之所亲爱也。 矫枉之道,在于厥初,鉴诫之义,其取不远。 使观过务善,居宠思危,庶夙夜惟寅,聿修厥德。 《经》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 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 ”《书》曰:“制于官刑,警于有位。 敢有常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徇于货色,常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 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 ”甚可畏也,甚可惧也! 伏惟陛下必察而明之,必信而劝之。 有奢僭骄怠者,削其禄封;朴素修业者,锡以绅服。 以勖其非心,使其奉命,无使久而忽之,无使远而坠之。 臣闻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又曰:“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 ”伏惟陛下慎之哉! 前车之覆,实惟明证;先王之诫,可以终吉。 若陛下奉伊尹之训,崇傅说之命,不作无益,不启私门,刑不差,赏不滥,则惟德是辅,惟人之怀,天禄永终,景福是集。 傥陛下忘精一之德,开恩幸之门,爵赏有差,刑罚不当,则忠臣正士,亦不复谈矣。 睿宗览而善之,令中书省重详议,擢拜监察御史。 开元中,累迁太子右庶子。 出为郑州刺史,未行病卒,赠兵部侍郎。 崔义玄,贝州武城人也。 大业末,往依李密,初不见用。 义玄见群鼠渡洛,又槊刃有花文,谓所亲曰:“此王敦败亡之兆也。 ”时黄君汉守据柏崖,义玄往说之曰:“见机而作,不俟终日。 今群盗蜂起,九州幅裂,神器所归,必在有德。 唐公据有秦京,名应符箓,此真主也。 足下孤城独立,宜遵寇恂、窦融之策,及时归诚,以取封侯也。 ”君汉然之,即与义玄归国。 拜怀州总管府司马。 世充遣将高毗侵掠河内,义玄击败之,多下城堡。 君汉将分子女金帛与之,义玄皆拒而不受,以功封清丘县公。 后从太宗讨世充,屡献筹策,太宗颇纳用之。 东都平,转隰州都督府长史。 贞观初,历左司郎中,兼韩王府长史,行州府事。 与友人孟神庆虽志好不同,各以介直匡正府幕,王并委任之。 永徽初,累迁婺州刺史。 属睦州女子陈硕真举兵反,遣其党童文宝领徒四千人掩袭婺州。 义玄将督军拒战,时百姓讹言硕真尝升天,犯其兵马者无不灭门,众皆凶惧。 司功参军崔玄籍言于义玄曰:“起兵仗顺,犹且不成,此乃妖诳,岂能得久? ”义玄以为然,因命玄籍为先锋,义玄率兵继进,至下淮戌,擒其间谍二十余人。 夜有流星坠贼营,义玄曰:“此贼灭之征也。 ”诘朝进击,身先士卒,左右以盾蔽箭,义玄曰:“刺史尚欲避箭,谁肯致死? ”由是士卒戮力,斩首数百级,余悉许其归首。 进兵至睦州界,归降万计。 及硕真平,义玄以功拜御史大夫。 义玄少爱章句之学,《五经》大义,先儒所疑及音韵不明者,兼采众家,皆为解释,傍引证据,各有条疏。 至是,高宗令义玄讨论《五经》正义,与诸博士等详定是非,事竟不就。 高宗之立皇后武氏,义玄协赞其谋。 及长孙无忌等得罪,皆义玄承中旨绳之。 显庆元年,出为蒲州刺史。 寻卒,年七十一,赠幽州都督,谥曰贞。 则天时思其功,重赠扬州大都督,赐其家实封二百户。 子神基袭爵。 长寿中,为司宾卿、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为相月余,为酷吏所陷,减死配流。 后渐录用,中宗初,为大理卿。 神基弟神庆。 神庆,明经举,则天时,累迁莱州刺史。 因入朝,待制于亿岁殿,奏事称旨。 则天以神庆历职皆有美政,又其父尝有翊赞之勋,甚赏慰之,擢拜并州长史。 因谓曰:“并州,朕之枌榆,又有军马,比日简择,无如卿者。 前后长史,皆从尚书为之,以其委重,所以授卿也。 ”因自为按行图,择日而遣之。 神庆到州,有豪富伪作改钱文敕,文书下州,谷麦踊贵,百姓惊扰。 神庆执奏,以为不便,则天下制褒赏之。 先是,并州有东西二城,隔汾水,神庆始筑城相接,每岁省防御兵数千人,边州甚以为便。 寻而兄神基下狱当死,神庆驰赴都告事,得召见。 则天出神基推状以示之,神庆据状申理,神基竟得减死,神庆亦缘坐贬授歙州司马。 长安中,累转礼部侍郎,数上疏陈时政利害,则天每嘉纳之。 转太子右庶子,赐爵魏县子。 时有突厥使入朝,准仪注,太子合预朝参,先降敕书。 神庆上疏曰:“伏以五品已上所以佩龟者,比为别敕征召,恐有诈妄,内出龟合,然后应命。 况太子元良国本,万方所瞻,古来征召皆用玉契,此诚重慎之极,防萌之虑。 昨缘突厥使见,太子合预朝参,直有文符下宫,曾不降敕处分。 今人禀淳化,内外同心,然古人虑事于未萌之前,所以长无悔吝之咎。 况太子至重,不可不深为诫慎。 以臣愚见,太子既与陛下异宫,伏望每召太子,预报来日,非朔望朝参,应须别唤,望降墨敕及玉契。 ”则天甚然之。 寻令神庆与詹事祝钦明更日于东宫侍读。 俄历司刑、司礼二卿。 神庆尝受诏推张昌宗,而竟宽其罪。 神龙初,昌宗等伏诛,神庆坐流于钦州。 寻卒,年七十余。 明年,敬晖等得罪,缘昌宗被流贬者例皆雪免,赠神庆幽州都督。 开元中,神庆子琳等皆至大官,群从数十人,趋奏省闼。 每岁时家宴,组珮辉映,以一榻置笏,重迭于其上。 开元、天宝间,中外族属无缌麻之丧,其福履昌盛如此。 东都私第门,琳与弟太子詹事珪、光禄卿瑶,俱列棨戟,时号“三戟崔家”。 琳位终太子少保。 史臣曰:周、隋已来,韦氏世有令人,郁为冠族,而安石嗣立,竟大其门。 挺恃才傲物,固亏长者之风,宾王报之以不仁,难与议乎君子矣! 议者以尧、舜有溢美,桀、纣有溢恶,盖以一为凶德,则群恶所归。 杨素父子,倾覆隋祚,丑声流闻,虽弘礼、弘武之正士,而元亨兄弟,竟以凶族窜逐。 古人守死善道,不无为也。 德威奏议,练刑名之要,俾长秋卿,美哉! 审礼仁孝,治行可为世范,卒与祸会,悲夫! 二阎曲学甚工,措思精巧,艺成而下,垂诫宜然。 柳氏世称謇谔,奭、泽有正人风彩,忠规献纳,抑有人焉。 义玄附丽武后,神庆宽纵秽臣,弈世纤邪,以至倾败,宜哉! 赞曰:韦子骄矜,终损功名。 杨家积恶,宗门摈落。 阎以艺辱,刘以孝愆。 二崔能吏,行无取焉。 发布时间:2025-02-01 10:23:24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18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