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旧唐书》 列传第五十 内容: ○尹思贞 李杰 解琬 毕构 苏珦 子晋 郑惟忠  王志愔卢从愿李朝隐 裴漼 从祖弟宽王丘尹思贞,京兆长安人也。 弱冠明经举,补隆州参军。 时晋安县有豪族蒲氏,纵横不法,前后官吏莫能制。 州司令思贞推按,发其奸赃万计,竟论杀之,远近称庆,刻石以纪其事,由是知名。 累转明堂令,以善政闻。 三迁殿中少监,检校洺州刺史。 会契丹孙万荣作乱,河朔不安,思贞善于绥抚,境内独无惊扰,则天降玺书褒美之。 长安中,七迁秋官侍郎,以忤张昌宗被构,出为定州刺史,转晋州刺史。 寻复入为司府少卿。 时卿侯知一亦厉威严,吏人为之语曰:“不畏侯卿杖,惟畏尹卿笔。 ”其为人所伏若此。 寻加银青光禄大夫。 于宅中掘得古戟十二,俄而门加棨戟,时人异焉。 神龙初,为大理卿,时武三思擅权,御史大夫李承嘉附会之。 壅州人韦月将上变,告三思谋逆,中宗大怒,命斩之。 思贞以发生之月,固执奏以为不可行刑,竟有敕决杖配流岭南。 三思令所司因此非法害之,思贞又固争之。 承嘉希三思旨,托以他事,不许思贞入朝廷。 谓承嘉曰:“公擅作威福,不顾宪章,附托奸臣,以图不轨,将先除忠良以自恣耶? ”承嘉大怒,遂劾奏思贞,出为青州刺史。 境内有蚕一年四熟者,黜陟使、卫州司马路敬潜八月至州,见茧叹曰:“非善政所致,孰能至于此乎! ”特表荐之。 思贞前后为十三州刺史,皆以清简为政,奏课连最。 睿宗即位,征为将作大匠,累封天水郡公。 时左仆射窦怀贞兴造金仙、玉真两观,调发夫匠,思贞常节减之。 怀贞怒,频诘责思贞,思贞曰:“公职居端揆,任重弼谐,不能翼赞圣明,光宣大化,而乃盛兴土木,害及黎元,岂不愧也! 又受小人之谮,轻辱朝臣,今日之事,不能苟免,请从此辞。 ”拂衣而去,阖门累日,上闻而特令视事。 其年,怀贞伏诛,乃下制曰:“国之副相,位亚中台,自匪邦直,孰司天宪? 将作大匠尹思贞,贤良方正,硕儒耆德,刚不护缺,清而畏知,简言易从,庄色难犯。 征先王之体要,敷衽必陈;折佞臣之怙权,拂衣而谢。 故以事闻海内,名动京师,鹰隼是击,豺狼自远。 必能条理前弊,发挥旧章,宜承弄印之荣,式允登车之志。 可御史大夫。 ”俄兼申王府长史,迁户部尚书,转工部尚书。 以老疾累表请致仕,许之。 开元四年卒,年七十七,赠黄门监,谥曰简。 李杰,本名务光,相州滏阳人。 后魏并州刺史宝之后也,其先自陇西徙焉。 杰少以孝友著称,举明经,累迁天官员外郎,明敏有吏才,甚得当时之誉。 神龙初,累迁卫尉少卿,为河东道巡察黜陟使,奏课为诸使之最。 开元初,为河南尹。 杰既勤于听理,每有诉列,虽衢路当食,无废处断。 由是官无留事,人吏爱之。 先是,河、汴之间有梁公堰,年久堰破,江、淮漕运不通。 杰奏调发汴、郑丁夫以浚之,省功速就,公私深以为利,刊石水滨,以纪其绩。 寻代宋璟为御史大夫。 时皇后妹婿尚衣奉御长孙昕与其妹婿杨仙玉因于里巷遇杰,遂殴击之,上大怒,令斩昕等。 散骑常侍马情素以为阳和之月,不可行刑,累表陈请。 乃下敕曰:“夫为令者自近而及远,行罚者先亲而后疏。 长孙昕、杨仙玉等凭恃姻戚,恣行凶险,轻侮常宪,损辱大臣,情特难容,故令斩决。 今群官等累陈表疏,固有诚请,以阳和之节,非肃杀之时,援引古今,词义恳切。 朕志从深谏,情亦惜法,宜宽异门之罚,听从枯木之毙。 即宜决杀,以谢百僚。 ”杰明年以护桥陵作,赐爵武威子。 初,杰护作时,引侍御史王旭为判官。 旭贪冒受赃,杰将绳之而不得其实,反为旭所构,出为衢州刺史。 俄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又为御史所劾,免官归第。 寻卒,赠户部尚书。 解琬,魏州元城人也。 少应幽素举,拜新政尉,累转成都丞。 因奏事称旨,超迁监察御史,丁忧离职。 则天以琬识练边事,起复旧官,令往西域安抚夷虏,抗疏固辞。 则天嘉之,下敕曰:“解琬孝性淳至,哀情恳切,固辞权夺之荣,乞就终忧之典。 足可以激扬风俗,敦奖名教,宜遂雅怀,允其所请。 仍令服阕后赴上。 ”圣历初,迁侍御史,充使安抚乌质勒及十姓部落,咸得其便宜,蕃人大悦,以功擢拜御史中丞,兼北庭都护、持节西域安抚使。 琬素与郭元振同官相善,遂为宗楚客所毁,由是左迁沧州刺史。 为政务存大体,甚得人和。 景龙中,迁右台御史大夫,兼持节朔方行军大总管。 琬前后在军二十余载,务农习战,多所利益,边境安之。 景云二年,复为朔方军大总管。 琬分遣随军要籍官河阳丞张冠宗、肥乡令韦景骏、普安令于处忠等校料三城兵募,于是减十万人,奏罢之。 寻授右武卫大将军,兼检校晋州刺史,赐爵济南县男。 以年老乞骸骨,拜表讫,不待报而去。 优诏加金紫光禄大夫,听致仕,其禄准品全给。 寻降玺书劳之曰:“卿器局坚正,才识高远,公忠彰其立身,贞固足以干事。 类张骞之出使,同魏绛之和戎。 职绾文武,功申方面,勤于王家,是为国老。 顷者,顾斯侧景,愿言勇退,深惜马援之能,未遂祁奚之请。 然章疏频上,雅怀难夺。 今知脱屣归闲,拂衣高谢,固可以激励颓俗,仪刑庶僚。 永言终始,良可嘉尚。 宜善摄养,以介期颐。 ”未几,吐蕃寇边,复召拜左散骑常侍,令与吐蕃分定地界,兼处置十姓降户。 琬言吐蕃必潜怀叛计,请预支兵十万于秦、渭等州严加防遏。 其年冬,吐蕃果入寇,竟为支兵所击走之。 俄又表请致仕,不许,迁太子宾客。 开元五年,出为同州刺史。 明年卒,年八十余。 毕构,河南偃师人也。 父憬,则天时为司卫少卿。 构少举进士。 神龙初,累迁中书舍人。 时敬晖等奏请降削武氏诸王,构次当读表,既声韵朗畅,兼分析其文句,左右听者皆历然可晓。 由是武三思恶之,出为润州刺史。 累除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景云初,召拜左御史大夫,转陕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封魏县男。 顷之,复授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充剑南道按察使。 所历州府,咸著声绩,在蜀中尤革旧弊,政号清严。 睿宗闻而善之,玺书劳曰:我国家创开天地,再造黎元,四夷来王,万邦会至,置州立郡,分职设官。 贞观、永徽之前,皇猷惟穆;咸亨、垂拱之后,淳风渐替。 征赋将急,调役颇繁,选吏举人,涉于浮滥。 省阁台寺,罕有公直,苟贪禄秩,以度岁时。 中外因循,纪纲弛紊,且无惩革,弊乃滋深。 为官既不择人,非亲即贿;为法又不按罪,作孽宁逃? 贪残放手者相仍,清白洁己者斯绝。 盖由赏罚不举,生杀莫行。 更以水旱时乖,边隅未谧,日损一日,征敛不休,大东小东,杼轴为怨,就更割剥,何以克堪! 昔闻当官,以留犊还珠为上。 今之从职,以充车联驷为能。 或交结富家,抑弃贫弱;或矜假典正,树立腹心。 邑屋之间,囊箧俱委,或地有椿干梓漆,或家有畜产资财,即被暗通,并从取夺。 若有固吝,即因事以绳,粗杖大枷,动倾性命,怀冤抱痛,无所告陈。 比差御史委令巡察,或有贵要所嘱,未能不避权豪;或有亲故在官,又罕绝于颜面。 载驰原隰,徒烦出使之名;安问狐狸,未见埋车之节。 扬清激浊,泾、渭不分;嫉恶好善,萧、兰莫别。 官守既其若此,下人岂以聊生。 数年已来,凋残更甚。 卿孤洁独行,有古人之风,自临蜀川,弊化顿易。 览卿前后执奏,何异破柱求奸? 诸使之中,在卿为最。 并能尽节似卿如此,百郡何忧乎不理,万人何虑乎不安? 卿当益坚,勿为后顾。 朕嘉卿直道,今赐袍带并衣一副。 寻拜户部尚书,转吏部尚书,并遥领益州大都督府长史。 玄宗即位,累拜河南尹,迁户部尚书。 开元四年,遇疾,上手疏医方以赐之。 时议户部尚书为凶官,遽改授太子詹事,冀其有瘳。 寻卒,赠黄门监,谥曰景。 构初丧继母时,有二妹在襁褓,亲加鞠养,咸得成立。 及构卒,二妹号绝久之,以抚育恩,遂制三年之服。 其弟栩亦甚哀毁,并为当时所称。 栩官至荆州司马。 苏珦,雍州蓝田人。 明经举,累授鄠县尉。 雍州长史李义琰召而谓曰:“鄠县本多诉讼,近日遂绝,访问果由明公为其疏理。 ”因顾指事曰:“此座即明公座也,但恨非迟暮所见耳。 ”  垂拱初,拜右台监察御史。 时则天将诛韩、鲁等诸王,使珦按其密状,珦讯问皆无征验。 或诬告珦与韩、鲁等同情,则天召见诘问,珦抗议不回。 则天不悦,曰:“卿大雅之士,朕当别有驱使,此狱不假卿也。 ”遂令珦于河西监军。 五迁右司郎中。 时御史王弘义托附来俊臣,构陷无罪,朝廷疾之。 尝受诏于虢州采木,役使不节,丁夫多死,珦按奏其事,弘义竟以坐黜。 珦寻迁给事中,累授左肃政台御史大夫。 时有诏白司马坂营大像,糜费巨亿,珦以妨农,上疏切谏,则天纳焉。 神龙初,武三思擅权,韦月将告三思将有逆谋,反为三思所构,中宗令斩之。 珦奏非时不可行刑,由是忤三思旨,转为右御史大夫。 寻出为岐州刺史,复为右台大夫。 会节愍太子败,诏珦穷其党与。 时睿宗在籓,为得罪者所引,珦因辩析事状,密奏以保持之。 中宗意解,因是多所原免,擢珦为户部尚书,赐爵河内郡公。 寻授太子宾客、检校詹事,以年老致仕。 开元三年卒,年八十一,赠兖州都督,谥曰文。 子晋,亦知名。 晋,数岁能属文,作《八卦论》,吏部侍郎房颖叙、秘书少监王绍宗见而赏叹曰:“此后来王粲也。 ”弱冠举进士,又应大礼举,皆居上第。 先天中,累迁中书舍人,兼崇文馆学士。 玄宗监国,每有制命,皆令晋及贾曾为之。 晋亦数进谠言,深见嘉纳。 俄出为泗州刺史,以父老乞辞职归侍,许之。 父卒后,历户部侍郎,袭爵河内郡公。 开元十四年,迁吏部侍郎。 时开府宋璟兼尚书事,晋及齐澣递于京都知选事,既糊名考判,晋独多赏拔,甚得当时之誉。 俄而侍中裴光庭知尚书事,每遇官应批退者,但对众披簿,以朱笔点头而已。 晋遂榜选院云:“门下点头者,更引注拟。 ”光庭以为侮己,甚不悦,遂出为汝州刺史。 三迁魏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入为太子左庶子。 二十二年卒,年五十九。 初,晋与洛阳人张循之、仲之兄弟友善,循之等并以学业著名。 循之,则天时上书忤旨被诛。 仲之,神龙中谋杀武三思,为友人宋之𢙏所发,下狱死。 晋厚抚仲之子渐,有如己子,教之书记,为营婚宦。 及晋卒,渐制犹子之服,时人甚以此称之。 郑惟忠,宋州宋城人也。 仪凤中,进士举,授井陉尉,转汤阴尉。 天授中,应举召见,则天临轩问诸举人:“何者为忠? ”诸人对不称旨。 惟忠对曰:“臣闻忠者,外扬君之美,内匡君之恶。 ”则天曰:“善。 ”授左司御率府胄曹参军,累迁水部员外郎。 则天幸长安,惟忠待制引见,则天谓曰:“朕识卿,前于东都言‘忠臣外扬君之美,内匡君之恶’,至今不忘。 ”寻加朝散大夫,再迁凤阁舍人。 中宗即位,甚敬重之,擢拜黄门侍郎。 时议请禁岭南首领家畜兵器,惟忠曰:“夫为政不可革以习俗,且《吴都赋》云:‘家有鹤膝,户有犀渠。 ’如或禁之,岂无惊扰耶? ”遂寝。 无何,守大理卿。 节愍太子与将军李多祚等举兵诛武三思,事变伏诛。 其诖误守门者并配流,将行,有韦氏党与密奏请尽诛之。 中宗令推断,惟忠奏曰:“今大狱始决,人心未宁,若更改推,必递相惊恐,则反侧之子,无由自安。 ”敕令百司议,遂依旧断,所全者甚多。 俄拜御史大夫,持节赈给河北道,仍黜陟牧宰。 还,敷奏称旨,加银青光禄大夫,封荥阳县男。 开元初,为礼部尚书,转太子宾客。 十年卒,赠太子少保。 王志愔,博州聊城人也。 少以进士擢第。 神龙年,累除左台御史,加朝散大夫。 执法刚正,百僚畏惮,时人呼为“皂雕”,言其顾瞻人吏,如雕鹗之视燕雀也。 寻迁大理正,尝奏言:“法令者,人之堤防,堤防不立,则人无所禁。 窃见大理官僚,多不奉法,以纵罪为宽恕,以守文为苛刻。 臣滥执刑典,实恐为众所谤。 ”遂表上所著《应正论》以见志,其词曰:尝读《易》至“萃,利见大人,亨,聚以正也。 六二,引吉无咎。 ”注曰:“居萃之时,体柔当位。 处《坤》之中,己独处正。 异操而聚,独正者危,未能变体,以远于害。 故必见引,然后乃吉而无咎。 ”王肃曰:“六二与九五相应,俱履贞正。 引由迎也,为吉所迎,何咎之有? ”未尝不辍书而叹曰:“居中履正,事之常体,见引无咎,道亦宜然。 有客闻而惑之,因谓仆曰:今主上文明,域中理定,君累司典宪,不务和同。 处正之志虽存,见引之吉谁应? 行之不已,余窃惧焉。 仆敛襟降阶揖而谢曰:补遗阙于衮职,用忠谠为己任,以蒙养正,见引获吉,应此道也,仁何远哉! 昔咎繇谟虞,登朝作士,设教理物,开训成务。 是以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怙终贼刑,刑故无小。 于是舜美其事曰:“汝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理,刑期于无刑,人协于中,时乃功,懋哉! ”故孔子叹其政曰:“舜举咎繇,不仁者远。 ”此非明辟执法,大人见引之应乎? 季孙行父之事君也,举窃宝之愆,黜授邑之赏,明善恶而纠慝,议僭赏以塞违。 在虞舜之功,居二十之一,主司得行其道,时君不以为嫌,此非己独处正,应正而无咎。 观鱼于棠,臧伯正色;赂鼎在庙,哀伯抗词。 言者得尽其忠,闻之不加其罪。 故《春秋》称臧氏之正,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此非异操而聚,引吉之所致乎? 魏绛理直,晋侯乃复其位;邾人辞顺,赵盾不伐其国。 此非正体未变,为吉所迎者乎? 夫在上垂拱,臣下守制,若正应乎上,乃引吉于下。 而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交战于谲正之门,怀疑乎语默之境,惧独正之莫引,忘此正之必亨。 吁嗟乎! 行己立身,居正践义,其动也直,其正也方。 维正直而是与,何往而非攸利。 何以明之? 《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文言》曰:“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 敬义立而德不孤,直方大则不疑其所行也。 ”嵇康撰《释私论》,曹羲著《至公篇》,皆以崇公激俗,抑私事主,一言可以蔽之,归于体正而已矣。 《礼记》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 ”若以喜怒制刑,轻重设比,是则桥前惊马,用希旨论人,苑中猎兔,以从欲废法。 理有违而合道,物贵和而不同,不同之和,正在其中矣。 昔任延为武威太守,汉帝诫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 ”延对曰:“臣闻忠臣不私,私臣不忠,上下雷同,非国家之福。 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 ”任延雅奏,汉主是其言。 此则归正不回,乖旨顺义,不以忤怀见忌,斯亦违而合道。 《晏子春秋》:景公见梁丘据曰:“据与我和。 ”晏子曰:“此同也。 和者,君甘则臣酸,君淡则臣咸。 今据也,君甘亦甘,所谓同也,安得为和? ”是以济盐梅以调羹,乃适平心之味;献可否而论道,方恢政体之节。 俟引正而遵度,故曰物贵和而不同。 刘曼山辩和同之义,有旨哉! 若以不同见讥,未敢闻诲。 客曰:和同乖训,则已闻之。 援法成而不变者,岂恤狱之宽宪耶? 《书》曰:“御众以宽。 ”《传》曰:“宽则得众。 ”若以严统物,异乎宽政矣。 对曰:刑赏二柄,唯人主操之,崇厚任宽,是谓帝王之德。 慎子曰:“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变法者,君上也。 ”然则匪人臣所操。 后魏游肇之为廷尉也,魏帝尝私敕肇有所降恕,肇执而不从曰:“陛下自能恕之,岂足令臣曲笔也? ”是知宽恕是君道,曲从非臣节。 人或未达斯旨,不料其务,以平刑为峻,将曲法为宽,谨守宪章,号为深密。 《内律》:“释种亏戒,一诛五百人,如来不救其罪。 ”岂谓佛法为残刻耶? 老子《道德经》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岂谓道教为凝峻耶? 《家语》曰:“王者之诛有五,而寝盗不预焉。 ”即心辩言伪之流。 《礼记》亦陈四杀,破律乱名之谓。 岂是儒家执禁,孔子之深文哉? 此三教之用法者,所以明真谛,重玄猷,存天纲,立人极也。 然则干象震曜,天道明威。 齐众惟刑,百王所以垂范;析人以法,三后于是成功。 所务掌宪决平,斯廷尉之职耳。 《易》曰:“家人嗃嗃,无咎;妇子嘻嘻,终吝。 ”严于其家,可移于国。 昔崔实达于理而作《政论》,仲长统曰:“凡为人主,宜写《政论》一通,置诸坐侧。 ”其大抵云为国者以严致平,非以宽致平者也。 然则称严者不必逾条越制,凝网重罚,在于施隐括以矫枉,用平典以禁非。 刑故有常,罚轻无舍,人不易犯,防之难越故也。 但人慢吏浊,伪积赃深,而曰以宽理之,可以无过。 何异乎命王良御𫘣,舍衔策于奔踶;请俞跗攻疾,停药石于肤腠! 适见秋驾转逸,膏肓更深,医人仆夫,何功之有? 又谓仆曰:成法而变,唯帝王之命欤? 对曰:何为其然也? 昔汉武帝甥昭平君杀人,以公主子,廷尉上请论。 左右为言,武帝垂涕叹曰:“法令者,先帝之所造也,用亲故诬先帝子法,吾何面目入高庙乎? 又下负万人! ”乃可其奏。 近代隋文帝子秦王俊为并州总管,以奢纵免官。 仆射杨素奏言:“王,陛下爱子,请舍其过。 ”文帝曰:“法不可违。 若如公意,我是五儿之父,非兆人之父,何不别制天子儿律乎? 我安能亏法! ”卒不许。 此是帝王操法,协于礼经不变之义。 况于秋官典职,司寇肃事,而可变动者乎! 我皇睿哲登图,高视岩廊之上;宰衡明允就列,辑穆庙堂之下。 干坤交泰,日月光华,庶绩其凝,众工咸理。 聚以正也,仆幸利见大人;引其吉焉,期养正于下位。 中正是托,予何惧乎? 夫君子百行之基,出处二途而已。 出则策名委质,行直道以事人,进善纳忠,仰太阶而缉政。 谔谔其节,思为社稷之臣;謇謇匪躬,愿参柱石之任。 处则高谢公卿,孝友扬名,是亦为政。 烟霞尚志,其用永贞,行藏事业,心迹斯在。 至如水中泛泛,天下悠悠,执驭为荣,扫门自媚,拜尘邀势,括囊守禄,从来长息,以为深耻。 客乃逡巡不对,遂无以间仆也。 中宗览而嘉之。 稍迁驾部郎中。 景云元年,累转左御史中丞,寻迁大理少卿。 二年,制依汉置刺史监郡,于天下冲要大州置都督二十人,妙选有威重者为之,遂拜志愔齐州都督,事竟不行。 又授齐州刺史,充河南道按察使。 未几,迁汴州刺史,仍旧充河南道按察使。 太极元年,又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内供奉,特赐实封一百户。 寻加银青光禄大夫,拜户部侍郎。 出为魏州刺史,转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俱充本道按察使。 所在令行禁止,奸猾屏迹,境内肃然。 久之,召拜刑部尚书。 开元九年,上幸东都,令充京师留守。 十年,有京兆人权梁山伪称襄王男,自号光帝,与其党及左右屯营押官谋反。 夜半时拥左屯营兵百余人自景风、长乐等门斩关入宫城,将杀志愔,志愔逾墙避贼。 俄而屯营兵溃散,翻杀梁山等五人,传首东都,志愔遂以骇卒。 卢从愿,相州临漳人,后魏度支尚书昶六代孙也。 自范阳徙家焉,世为山东著姓。 冠明经举,授绛州夏县尉,又应制举,拜右拾遗。 俄迁右肃政监察御史,充山南道黜陟巡抚使,奉使称旨,拜殿中侍御史。 累迁中书舍人。 睿宗践祚,拜吏部侍郎。 中宗之后,选司颇失纲纪,从愿精心条理,大称平允。 其有冒名伪选及虚增功状之类,皆能擿发其事。 典选六年,前后无及之者。 上嘉之,特与一子太子通事舍人。 从愿上疏乞回恩赠父,乃赠其父吉阳丞敬一为郑州长史。 初,高宗时裴行俭、马载为吏部,最为称职。 及是,从愿与李朝隐同时典选,亦有美誉。 时人称曰:吏部前有马、裴,后有卢、李。 开元四年,上尽召新授县令,一时于殿庭策试,考入下第者,一切放归学问。 从愿以注拟非才,左迁豫州刺史。 为政严简,按察使奏课为天下第一等,玺书劳问,赐绢百匹。 无几,入为工部侍郎,转尚书左丞。 又与杨滔及吏部侍郎裴漼、礼部侍郎王丘、中书舍人刘令植删定《开元后格》,迁中书侍郎。 十一年,拜工部尚书,加银青光禄大夫,仍令东都留守。 十三年,从升泰山,又加金紫光禄大夫,代韦抗为刑部尚书。 频年充校京外官考使,前后咸称允当。 御史中丞宇文融承恩用事,以括获田户之功,本司校考为上下,从愿抑不与之。 融颇以为恨,密奏从愿广占良田,至有百余顷。 其后,上尝择堪为宰相者,或荐从愿,上曰:“从愿广占田园,是不廉也。 ”遂止不用。 从愿又因早朝,途中为人所射,中其从者,捕贼竟不获。 时议从愿久在选司,为被抑者所雠。 十六年,东都留守。 时坐子起居郎论粜米入官有剩利,为宪司所纠,出为绛州刺史,再迁太子宾客。 二十年,河北谷贵,敕从愿为宣抚处置使,开仓以救饥馁。 使回,以年老抗表乞骸骨,乃拜吏部尚书,听致仕,给全禄。 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余,赠益州大都督,谥曰文。 李朝隐,京兆三原人也。 少以明法举,拜临汾尉,累授大理丞。 神龙年,功臣敬晖、桓彦范为武三思所构,讽侍御史郑愔奏请诛之,敕大理结其罪。 朝隐以晖等所犯,不经推穷,未可即正刑名。 时裴谈为大理卿,异笔断斩,仍籍没其家,朝隐由是忤旨。 中宗令贬岭南恶处,侍中韦巨源、中书令李峤奏曰:“朝隐素称清正,断狱亦甚当事,一朝远徙岭表,恐天下疑其罪。 ”中宗意解,出为闻喜令。 寻迁侍御史,三迁长安令,有宦官闾兴贵诣县请托,朝隐命拽出之。 睿宗闻而嘉叹,廷召朝隐,劳曰:“卿为京县令能如此,朕复何忧。 ”乃下制曰:“夫不吐刚而诌上、不茹柔而黩下者,君子之事也。 践霤必绳、登车无屈者,正人之务也。 长安县令李朝隐,德义不回,清强自遂,亟闻嘉政,累著能名。 近者品官入县,有乖仪式,遂能责之以礼,绳之以愆。 但阉竖之流,多有凭恃,柔宽之代,必弄威权。 历观载籍,常所叹息。 朕规诫前古,勤求典宪,能副朕意,实赖斯人。 昔虞延持皇后之客,梅陶鞭太子之傅,古称遗直,复见于今。 思欲旌其美行,迁以重职,为时属阅户,政在养人,宜加一阶,用表刚烈。 可太中大夫。 特赐中上考,兼绢百匹。 ”七迁绛州刺史,兼知吏部选事。 开元二年,迁吏部侍郎,铨叙平允,甚为当时所称,降玺书褒美,授一子太子通事舍人。 四年春,以授县令非其人,出为滑州刺史,转同州刺史。 驾幸东都,路由同州,朝隐蒙旨召见赏慰,赐衣一副、绢百匹。 寻迁河南尹,政甚清严,豪右屏迹。 时太子舅赵常奴恃势侵害平人,朝隐曰:“此而不绳,何以为政? ”执而杖之。 上闻,又降敕书慰勉之。 十年,迁大理卿。 时武强令裴景仙犯乞取赃积五千匹,事发逃走。 上大怒,令集众杀之。 朝隐执奏曰:“裴景仙缘是乞赃,犯不至死。 又景仙曾祖故司空寂,往属缔构,首预元勋。 载初年中,家陷非罪,凡有兄弟皆被诛夷,唯景仙独存,今见承嫡。 据赃未当死坐,准犯犹入请条。 十代宥贤,功实宜录;一门绝祀,情或可哀。 愿宽暴市之刑,俾就投荒之役,则旧勋斯允。 ”手诏不许。 朝隐又奏曰:  有断自天,处之极法。 生杀之柄,人主合专;轻生有条,臣下当守。 枉法者,枉理而取,十五匹便抵死刑;乞取者,因乞为赃,数千匹止当流坐。 今若乞取得罪,便处斩刑,后有枉法当科,欲加何辟? 所以为国惜法,期守律文,非敢以法随人,曲矜仙命。 射兔魏苑,惊马汉桥,初震皇赫,竟从廷议,岂威不能制,而法贵有常。 又景仙曾祖寂,草昧忠节,定为元勋,位至台司,恩倍常数。 载初之际,被枉破家,诸子各犯非辜,唯仙今见承嫡。 若寂勋都弃,仙罪特加,则叔向之贤何足称者,若敖之鬼不其𫗪而? 舍罪念功,乞垂天听。 应敕决杖及有犯配流,近发德音,普标殊泽,杖者既听减数,流者仍许给程。 天下颙颙,孰不幸甚! 瞻彼四海,已被深恩,岂于一人,独峻常典? 伏乞采臣之议,致仙于法。 乃下制曰:“罪不在大,本乎情;罚在必行,不在重。 朕垂范作训,庶动植咸若,岂严刑逞戮,使手足无措者哉? 裴景仙幸藉绪余,超升令宰,轻我宪法,蠹我风猷,不慎畏知之金,讵识无贪之宝,家盈黩货,身乃逃亡。 殊不知天孽可违,自愆难逭,所以不从本法,加以殊刑,冀惩贪暴之流,以塞侵渔之路。 然以其祖父昔预经纶,佐命有功,缔构斯重,缅怀赏延之义,俾协政宽之典,宜舍其极法,以窜遐荒。 仍决杖一百,流岭南恶处。 ”朝隐俄转岐州刺史,母忧去官。 起为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抗疏固辞,制许之。 朝隐性孝友,时年已衰暮,在丧尤加毁瘠。 明年,制又起为扬州长史,不获已而就职,复入为大理卿,累封金城伯,代崔隐甫为御史大夫。 朝隐素有公直之誉,每御史大夫缺,时议咸许之。 及居其职,竟无所纠劾,唯烦于细务,时望由是稍减。 俄转太常卿。 二十一年,兼判广州事,仍摄御史大夫,充岭南采访处置使。 明年,卒于岭外,年七十,赠吏部尚书,官给灵舆,兼家口给递还乡,谥曰贞。 裴漼,绛州闻喜人也。 世为著姓。 父琰之,永徽中,为同州司户参军,时年少,美容仪,刺史李崇义初甚轻之。 先是,州中有积年旧案数百道,崇义促琰之使断之,琰之命书吏数人,连纸进笔,斯须剖断并毕,文翰俱美,且尽与夺之理。 崇义大惊,谢曰:“公何忍藏锋以成鄙夫之过! ”由是大知名,号为“霹雳手”。 后为永年令,有惠政,人吏刊石颂之。 历任仓部郎中,以老疾废于家。 漼色养劬劳,十数年不求仕进。 父卒后,应大礼举,拜陈留主簿,累迁监察御史。 时吏部侍郎崔湜、郑愔坐赃为御史李尚隐所劾,漼同鞫其狱。 安乐公主及上官昭容阿党湜等,漼竟执正奏其罪,甚为当时所称。 三迁中书舍人。 太极元年,睿宗为金仙、玉真公主造观及寺等,时属春旱,兴役不止。 漼上疏谏曰:臣谨案《礼记》春、秋令曰:无聚大众,无起大役,不可兴土功,恐妨农事。 若号令乖度,役使不时,则加疾疫之危,国有水旱之灾,此五行之必应也。 今自春至夏,时雨愆期,下人忧心,莫知所出。 陛下虽降哀矜之旨,两都仍有寺观之作,时旱之应,实此之由。 且春令告期,东作方始,正是丁壮就功之日,而土木方兴,臣恐所妨尤多,所益尤少,耕夫蚕妾,饥寒之源。 故《春秋》“庄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传》以为“岁三筑台”;“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传》以“时作南门,劳人兴役”。 陛下每以万方为念,睿旨殷勤,安国济人,防微虑远。 伏愿下明制,发德音,顺天时,副人望,两京公私营造及诸和市木石等并请且停,则苍生幸甚。 农桑失时,户口流散,纵寺观营构,岂救黎元饥寒之弊哉! 疏奏不报。 寻转兵部侍郎,以铨叙平允,持授一子为太子通事舍人。 开元五年,迁吏部侍郎,典选数年,多所持拔。 再转黄门侍郎,代韦抗为御史大夫。 漼早与张说特相友善,时说在相位,数称荐之。 漼又善于敷奏,上亦嘉重焉。 由是擢拜吏部尚书,寻转太子宾客。 漼家世俭约,既久居清要,颇饰妓妾,后庭有绮罗之赏,由是为时论所讥。 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余,赠礼部尚书,谥曰懿。 漼从祖弟宽。 宽父无晦,袁州刺史。 宽通略,以文词进,骑射、弹棋、投壶特妙。 景云中,为润州参军,刺史韦铣为按察使,引为判官,清干善于剖断,铣重其才,以女妻之。 后应拔萃,举河南丞。 再转为长安尉。 时宇文融为侍御史,括天下田户,使奏差为江南东道勾当租庸地税兼覆田判官。 转太常博士。 礼部拟国忌之辰享庙用乐,下太常,宽深达礼节,特建新意,以为庙尊忌卑则登歌,庙卑忌尊则去龠。 中书令张说谓宽明识,举而行之。 再迁为刑部员外郎。 有万骑将军马崇正昼杀人,时开府、霍国公王毛仲恩幸用事,将鬻其狱,宽执之不回。 兵部尚书萧嵩为河西节度使,奏宽及郭虚己为判官,累年专见委任,嵩加中书令,宽历中书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 开元二十一年冬,裴耀卿以黄门侍郎知政事,扈从出关,知江、淮转运,于河阴置仓,奏宽为户部侍郎,为其副。 宽性友爱,弟兄多宦达,子侄亦有名称,于东京立第同居,八院相对,甥侄皆有休憩所,击鼓而食,当世荣之。 选吏部侍郎,及玄宗还京,又改蒲州刺史。 州境久旱,入境,雨乃大浃。 迁河南尹,不附权贵,务于恤隐,政乃大理。 改左金吾卫大将军,一年,除太原尹,赐紫金鱼袋。 玄宗赋诗而饯之,曰:“德比岱云布,心如晋水清。 ”天宝初,除陈留太守,兼采访使。 寻而范阳节度李适之入为御史大夫,除宽范阳节度兼采访使河北替之。 其年,又加御史大夫,时北平军使乌承恩恃以蕃酋与中贵通,恣求货贿,宽以法按之。 檀州刺史何僧献生口数十人,宽悉命归之,故夷夏感悦。 三载,以安禄山为范阳节度,宽为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 玄宗素重宽,日加恩顾。 刑部尚书裴敦复讨海贼回,颇张贼势,又广叙功以开请托之路,宽尝几微奏之。 居数日,有河北将士入奏,盛言宽在范阳能政,塞上思之,玄宗嗟赏久之。 李林甫惧其入相,又恶宽与李适之善,乃呼裴敦复,且以宽之语告之。 敦复使气性疏,与宽素不相下,以为林甫推诚于己,因愿结之,且诉其冤。 先是,宽以亲故名嘱敦复,求请军功。 至是敦复气愤发其事,林甫曰:“公宜速奏,无后于人。 ”寻而敦复扈从幸温泉宫,宽在京城未发。 遇有敦复下军将程藏曜、郎将曹鉴。 鉴,郴州富人;藏曜,岭南首领之子。 皆有他事,与人诣台告诉,宽受其状,捕鉴等鞫之。 敦复判官太常博士王悦闻之,谓宽求其过,连夜诣汤所以告。 敦复大惧,促装待罪,因令子婿以五百金赂于贵妃姊杨三娘。 杨氏遽为言之,明日贬宽为睢阳太守。 宽以清简为政,故所莅人皆爱之。 当时望为宰辅。 及韦坚构祸,宽又以亲累贬为安陆别驾员外置。 林甫使罗希奭南杀李适之,纡路至安陆过,拟怖死之。 宽叩头祈请,希奭不宿而过。 宽又惧死,上表请为僧,诏不许。 然崇信释典,常与僧徒往来,焚香礼忏,老而弥笃。 累迁东海太守、襄州采访使、银青光禄大夫,转冯翊太守,入拜礼部尚书。 十四载卒,年七十五。 诏赠太子少傅,赙帛一百五十段、粟一百五十石。 兄弟八人,皆明经及第,入台省、典郡者五人。 宽殁之后,弟珣为河内郡太守。 安禄山反,以执父丧,将投阙庭,恐累其母,乃诣河东节度诉诚而退。 后在母忧,又陷史思明,授其伪官委任,使弟朗密奉表疏至上京。 代宗时,为左司郎中、兼侍御史、河东道租庸判官。 王丘,光禄卿同皎从兄子也。 父同晊,左庶子。 丘年十一,童子举擢第,时类皆以诵经为课,丘独以属文见擢,由是知名。 弱冠,又应制举,拜奉礼郎。 丘神气清古,而志行修洁,尤善词赋,族人左庶子方庆及御史大夫魏元忠皆称荐之。 长安中,自偃师主簿擢第,拜监察御史。 开元初,累迁考功员外郎。 先是,考功举人,请托大行,取士颇滥,每年至数百人,丘一切核其实材,登科者仅满百人。 议者以为自则天已后凡数十年,无如丘者,其后席豫、严挺之为其次焉。 三迁紫微舍人,以知制诰之勤,加朝散大夫,再转吏部侍郎。 典选累年,甚称平允。 擢用山阴尉孙逖、桃林尉张镜微、湖城尉张晋明、进士王泠然,皆称一时之秀。 俄换尚书左丞。 十一年,拜黄门侍郎。 其年,山东旱俭,朝议选朝臣为刺史以抚贫民,制曰:“昔咎繇与禹言曰:‘在知人,在安人。 ’此皆念存邦本,光于帝载,干干夕惕,无忘一日。 而长吏或不称,苍生或未宁,深思循良,以矫过弊,仍重诸侯之选,故自朝廷始之。 ”于是以丘为怀州刺史,又以中书侍郎崔沔等数人皆为山东诸州刺史。 至任,皆无可称,唯丘在职清严,人吏甚畏慕之。 俄又分知吏部选事,入为尚书左丞,丁父忧去职,服阕,拜右散骑常侍,仍知制诰。 二十一年,侍中裴光庭病卒,中书令萧嵩与丘有旧,将荐丘知政事,丘知而固辞,且盛推尚书右丞韩休,嵩因而奏之。 及休作相,遂荐丘代崔琳为御史大夫。 丘既讷于言词,敷奏多不称旨。 俄转太子宾客,袭父爵宿预男,寻以疾拜礼部尚书,仍听致仕。 丘虽历要职,固守清俭,未尝受人馈遗,第宅舆马,称为敝陋。 致仕之后,药饵殆将不给。 上闻而嘉叹,下制曰:“王丘夙负良材,累升茂秩,比缘疾疹,假以优闲。 闻其家道屡空,医药靡给,久此从宦,遂无余资。 持操若斯,古人何远! 且优贤之义,方册所先,周急之宜,沮劝攸在。 其俸禄一事已上,并宜全给,式表殊常之泽,用旌贞白之吏。 ”天宝二年卒,赠荆州大都督。 史臣曰:有唐之兴,绵历年所,骨鲠清廉之士,怀忠抱义之臣,台省之间,驾肩接武。 但时有夷险,道有污隆,用与不用而已。 睿、玄之世,若李杰、毕构、苏珦、郑惟忠、王志愔、卢从愿、裴漼、王丘并位历亚台,名德兼著。 如尹思贞、李朝隐折李承嘉、窦怀贞,辱闾兴贵、赵常奴,诗人所谓不畏强御者也。 解琬总兵朔野,料敌如神,功遂身退,深知止足,兹亦有足多也。 赞曰:尚书亚台,京尹方伯。 我朝重官,云谁称职? 杰、构、珦、忠,能竭其力。 愔、愿、漼、丘,聿修厥德。 贞蔑大僚,隐绳贵戚。 琬驰令名,燕、蜀之北。 发布时间:2025-02-04 10:22:30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186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