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新唐书》 列传第四十三 张韦韩宋辛二李裴 内容: 张廷珪,河南济源人。 慷慨有志尚。 第进士,补白水尉。 举制科异等。 累迁监察御史,按劾平直。 武后税天下浮屠钱,营佛祠于白司马坂的无所不包的逻辑规律之上的,能够成为这种认识论的只有,作大象,廷珪谏,以为:“倾四海之财,殚万民之力,穷山之木为塔,极冶之金为象,然犹有为之法,不足高也。 填塞涧穴,覆压虫蚁,且巨亿计。 工员穷窭,驱役为劳,饥渴所致,疾疹方作。 又僧尼乞丐自赡,而州县督输,星火迫切,鬻卖以充,非浮屠所谓随喜者。 今天下虚竭,苍生雕弊,谓宜先边境,实府库,养人力。 ”后善之,召见长生殿,赏慰良厚,因是罢役。 会诏市河南河北牛羊、荆益奴婢,置监登、莱,以广军资。 廷珪上书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诏虽和市,甚于抑夺。 并市则价难准,简择则吏求贿,是牛再疫,农重伤也。 高原耕地夺为牧所,两州无复丁田,牛羊践暴,举境何赖? 荆、益奴婢多国家户口,奸豪掠买,一入于官,永无免期。 南北异宜,至必生疾,此有损无益也。 抑闻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资在耕,耕所资在牛;牛废则耕废,耕废则食去,食去则民亡,民亡则何恃为君? 羊非军国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 ”后乃止。 张易之诛,议穷治党与。 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务归人心,则以刑胜治。 今唐历不移,天地复主,宜以仁化荡宥。 且易之盛时,趋附奔走半天下,尽诛则已暴,罚一二则法不平,宜一切洗贷。 ”中宗纳之。 神龙初,诏白司马坂复营佛祠,廷珪方奉诏抵河北,道出其所,见营筑劳亟,怀不能已,上书切争,且言:“自中兴之初,下诏书,弛不急,斥少监杨务廉,以示中外。 今土木复兴,不称前诏;掘壤伐木,浸害生气。 愿罢之,以纾穷乏。 ”帝不省。 寻为中书舍人。 再迁礼部侍郎。 玄宗开元初,大旱,关中饥,诏求直言。 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难兴国,殷忧启圣,盖事危则志锐,情苦则虑深,故能转祸为福也。 景龙、先天间,凶党构乱,陛下神武,汛扫氛垢,日月所烛,无不濡泽,明明上帝,宜锡介福。 而顷阴阳愆候,九谷失稔,关辅尤剧。 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轻尧、舜而不法,思秦、汉以自高,故昭见咎异,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于陛下眷顾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 诚愿约心削志,考前王之书,敦素朴之道,登端士,放佞人,屏后宫,减外厩,场无蹴鞠之玩,野绝从禽之乐,促远境,罢县戍,矜惠惸独,蠲薄徭赋,去淫巧,捐珠璧,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或谓天戒不足畏,而上帝冯怒,风雨迷错,荒馑日甚,则无以济下矣;或谓人穷不足恤,而亿兆携离,愁苦昏垫,则无以奉上矣。 斯安危所系,祸福之原,奈何不察? 今受命伊始,华夷百姓清耳以听,刮目以视,冀有闻见,何遽孤其望哉? ”再迁黄门侍郎,监察御史蒋挺坐法,诏决杖朝堂,廷珪执奏:“御史有谴,当杀杀之,不可辱也。 ”士大夫服其知体。 王琚持节巡天兵诸军,方还,复诏行塞下,议者皆谓将袭回纥,廷珪陈五不可,且言:“中国步多骑少,人赍一石粮,负甲百斤,盛夏长驱,昼夜不休,劳逸相绝,其势不敌,一也。 出军掩敌,兵不数万,不可以行,废农广馈,饥岁不支,二也。 千里远袭,其谁不知? 贼有斥候,必能预防,三也。 狄人兽居碛漠,譬之石田,克而无补,四也。 天下无年,当养人息兵,五也。 ”又请复十道按察使,巡视州县,帝然纳之,因诏陆象先等分使十道。 时遣使赍缯锦至石国市犬马,廷珪曰:“犬马非土性弗畜,珍禽异兽不育于国,不宜劳远人致异物,愿省无益之故,救必然之急,天下之幸。 ”坐漏禁内语,出为沔州刺史。 频徙苏、宋、魏三州。 初,景龙中,宗楚客、纪处讷、武廷秀、韦温等封户多在河南、河北,讽朝廷诏两道蚕产所宜,虽水旱得以蚕折租。 廷珪谓:“两道倚大河,地雄奥,股肱走集,宜得其欢心,安可不恤其患而殚其力? 若以桑蚕所宜而加别税,则陇右羊马、山南椒漆、山之铜锡铅锴、海之蜃蛤鱼盐,水旱皆免,宁独河南、北外于王度哉? 愿依贞观、永徽故事,准令折免。 ”诏可。 在官有威化。 入为少府监,封范阳县男。 以太子詹事致仕。 卒,赠工部尚书,谥贞穆。 廷珪伟姿仪,善八分书,与李邕友善,及邕踬于仕,屡表荐之,人尚其方介云。 韦凑,字彦宗,京兆万年人。 祖叔谐,贞观中为库部郎中,与弟吏部郎中叔谦、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时号“三列宿”。 凑,永淳初,解褐婺州参军事。 徙资州司兵,观察使房昶才之,表于朝,迁扬州法曹。 州人盂神爽罢仁寿令,豪纵,数犯法,交通贵戚,吏莫敢绳,凑按治,杖杀之,远近称伏。 入为相王府属,时姚崇兼府长史,尝曰:“韦子识远文详,吾恨晚得之。 ”六迁司农少卿。 忤宗楚客,出为贝州刺史。 睿宗立,授鸿胪少卿。 徙太府,兼通事舍人。 时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诏加谥,又诏雪李多祚等罪,议赠官。 凑上言:王者发号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恶恶明也。 赏罚所不加,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 臣议其君,子议其父,曰“灵”曰“厉”者,不敢以私乱公也。 臣伏见故太子与多祚等拥北军,犯宸居,破扉斩关,兵指黄屋,骑腾紫微,和帝御玄武门亲谕逆顺,太子据鞍自若,督众不止;逆党悔非,回兵执贼,多祚伏诛,太子乃遁去。 明日帝见群臣,涕数行下,曰:“几不与公等相见”,其为危甚矣! 臣子之礼,过位必趋,蹙路马刍有诛。 昔汉成帝为太子,行不敢绝驰道。 秦师免胄过周北门,王孙满策其必败。 推此,则太子称兵宫中,为悖已甚。 以斩三思父子而嘉之乎,则弄兵讨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则是为逆,又奚可褒? 此时韦氏逆未明,义未绝,于太子母也,子无废母之理;非中宗命废之,则又劫父废母。 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 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 晋太子申生谥曰恭,汉太子据谥曰戾,今太子乃谥节闵,臣所未谕。 愿与议谥者质于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镬之诛,申大义示天下。 臣言是耶,咸蒙冰释,不复异议。 如曰未然,奈何使后世乱臣贼子资以为辞? 宜易谥以合经礼,多祚等罪云“免”而不云“雪”。 帝瞿然,引内阁中,劳曰:“诚如卿言。 业已尔,奈何? ”对曰:“太子实逆,不可以褒,请质行以示。 ”时大臣亦重改,唯罢多祚等赠官。 景云初,作金仙等观,凑谏,以为:“方农月兴功,虽赀出公主,然高直售庸,则农人舍耕取雇,趋末弃本,恐天下有受其饥者。 ”不听,凑执争,以“万物生育,草木昆蚑伤伐甚多,非仁圣本意”。 帝诏外详议。 中书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敢是耶? ”凑曰:“食厚禄,死不敢顾,况圣世必无死乎? ”朝廷为减费万计。 出为陕、汝、岐三州刺史。 开元初,欲建碑靖陵,凑以古园陵不立碑,又云旱不可兴工,谏而止。 迁将作大匠。 诏复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凑谏曰:“传云:‘必也正名。 ’礼:祖有功,宗有德,其庙百世不毁。 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汉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 历代称宗者,皆方制海内,德泽可尊,列于昭穆,是谓不毁。 孝敬皇帝未尝南面,且别立寝庙,无称宗之义。 ”遂罢。 迁右卫大将军,玄宗谓曰:“故事,诸卫大将军与尚书更为之,近时职轻,故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辞! ”寻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 会洛阳主薄王钧以赇抵死,诏曰:“两台御史、河南尹纵吏侵渔,《春秋》重责帅,其出凑曹州刺史,侍御史张洽通州司马。 ”久之,迁太原尹,兼北都军器监,边备修举,诏赐时服劳勉之。 及病,遣上医临治。 卒,年六十五,赠幽州都督,谥曰文。 子见素。 见素,子会微,质性仁厚。 及进士第,授相王府参军,袭父爵,擢累谏议大夫。 天宝五载,为江西、山南、黔中、岭南道黜陟使,绳纠吏治,所至震畏。 迁文部侍郎,平判皆诵于口,铨叙平允,官有頠求,辄下意听纳,人多德之。 十三载,玄宗苦雨潦,阅六旬,谓宰相非其人,罢左相陈希烈,诏杨国忠审择大臣。 时吉温得幸,帝欲用之。 温为安禄山所厚,国忠惧其进,沮止之。 谋于中书舍人窦华、宋昱,皆以见素安雅易制,国忠入白帝,帝亦以相王府属,有旧恩,遂拜武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院学士,知门下省事。 明年,禄山表请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帝许之,见素不悦,谓国忠曰:“禄山反状暴天下,今又以蕃代汉,难将作矣。 ”国忠不应,见素曰:“知祸之牙不能防,见祸之形不能制,焉用彼相? 明日当恳论之。 ”既入,帝迎谕曰:“卿等有疑禄山意耶? ”国忠、见素趋下,流涕具陈禄山反明甚,诏复位,因以禄山表置帝前乃出。 帝令中官袁思艺传诏曰:“此姑忍,朕徐图之。 ”由是奉诏。 然每进见,未尝不为帝言之,帝不入其语。 未几,禄山反,从帝入蜀。 陈玄礼之杀国忠也,兵伤其首,众传声曰:“毋害韦公父子! ”获免。 帝令寿王赐药傅创。 次巴西,诏兼左相,封豳国公。 肃宗立,与房琯、崔涣持节奉传国玺及册,宣扬制命,帝曰:“太子仁孝,去十三载已有传位意,属方水旱,左右劝我且须丰年。 今帝受命,朕如释负矣。 烦卿等远去,善辅导之。 ”见素涕泣拜辞,又命见素子谔及中书舍人贾至为册使判官,谒见肃宗于顺化郡。 肃宗闻琯名且旧,虚怀待之;以见素尝附国忠,礼遇独减。 是岁十月丙申,有星犯昴,见素言于帝曰:“昴者,胡也。 天道谪见,所应在人,禄山将死矣。 ”帝曰:“日月可知乎? ”见素曰:“福应在德,祸应在刑。 昴金忌火,行当火位,昴之昏中,乃其时也。 既死其月,亦死其日。 明年正月申寅,禄山其殪乎! ”帝曰:“贼何等死? ”答曰:“五行之说,子者视妻所生。 昴犯以丙申。 金,木之妃也;木,火之母也。 丙火为金,子申亦金也。 二金本同末异,还以相克,贼殆为子与首乱者更相屠戮乎! ”及禄山死,日月皆验。 明年三月至凤翔,拜尚书右仆射,罢知政事。 初,行在所承丧乱后,兵吏三铨簿领炀散,选部文符伪滥,帝欲广怀士心,至者一切补官,不加检复。 见素奏宜明条纲以为持久,帝未及从。 既还都,选者猥集,补署无所,日诉于朝,乃追行其言。 会郭子仪亦为仆射,徙见素太子太师,诏至蜀郡奉迎太上皇。 以功食实封三百户。 上元初,以疾求致仕,许之,诏朝朔望。 宝应元年卒,年七十六,赠司徒,谥忠贞。 子谔。 赞曰:杨国忠本与安禄山争宠,故捕吉温以激其乱,阴储蜀赀,待天子之出,则己与韦见素流涕争禄山反状,将信所言,以久其权。 见素能言禄山反,不能言所以反,是佐国忠败王室也,玄宗不悟,仍相之。 卒为后帝所薄,然犹完其要领,幸矣。 谓见素为前知,果非也。 谔历京兆府司录参军。 国忠之死,军聚不解,陈玄礼请杀贵妃以安众,帝意犹豫,谔谏曰:“臣闻以计胜色者昌,以色胜计者亡。 今宗庙震惊,陛下弃神器,奔草莽,惟割恩以安社稷。 ”因叩头流血。 帝寤,赐妃死,军乃大悦。 擢谔御史中丞,为置顿使。 乘舆将行,或曰:“国忠死,不可往蜀,请之河、陇”,或请幸太原、朔方、凉州,或曰如京师,杂然不一。 帝心向蜀,未能言。 谔曰:“今兵少,不能捍贼,还京非万全计,不如至扶风,徐图去就。 ”帝问于众,众然之,遂至扶风,乃决西幸。 后终给事中。 𫖮,字周仁,谔弟益之子。 蚤孤,事姊恭顺。 及长,身不衣帛。 通阴阳象纬,博知山川风俗,论议曲据。 以门调补千牛备身。 自鄠尉判入等,授万年尉。 历御史、补阙,与李约、李正辞更进讽谏,数移大事。 裴垍、韦贯之、李绛、崔群、萧俯皆布衣旧,继为宰相,朝廷典章多所咨逮,尝曰:“吾侪五人,智不及一韦公。 ”长庆初为大理少卿。 累迁给事中。 敬宗立,授御史中丞,为户部侍郎,徙吏部。 卒,赠礼部尚书。 所著《易缊解》,推演终始,有深谊。 既喜接士,后出莫不造门。 而李逢吉方结党与,擅国政,颇傅会之,素议遂衰。 然节俭自居,天下推其尚云。 知人,字行哲,叔谦子。 弱而好古。 以国子举授校书郎。 高宗时,擢州参军八人为中台郎,知人自荆府兵曹迁司库员外郎,兼判司戎大夫事。 未几卒。 子维、绳。 维,字文纪。 进士对策高第,擢武功主簿。 督役干陵,会岁饥,均力劝功,人不知劳。 坐徐敬业亲,贬五泉主簿。 徙内江令,教民耕桑,县为刻颂。 迁户部郎中,善裁剖,时员外宋之问善诗,故时称“户部二妙”。 终太子右庶子。 绳,长文辞。 抚养宗属孤幼无异情。 举孝廉,以母老不肯仕。 逾二十年,乃历长安尉,威行京师。 擢监察御史,更泗、泾、鄜三州刺史。 天宝初,入为秘书少监,玄宗尚文,视其职如尚书丞、郎。 绳刊是图简,以善职称。 终陈王傅。 虚心,字无逸,维子。 举孝廉。 迁大理丞、侍御史。 神龙中,按大狱,仆射窦怀贞、侍中刘幽求有所轻重,虚心据正不桡。 景龙中,属羌叛,既禽捕,有诏悉诛,虚心惟论酋长死,原活其余。 迁御史中丞。 历荆、潞、扬三大都督府长史。 荆州有乡豪,负势干法,虚心籍其訾入之官。 以庐江多盗,遂县舒城,盗贼为衰。 入为工部尚书、东京留守。 累封南皮郡子卒,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正。 弟虚舟,历洪、魏二州刺史,有治名。 入为刑部侍郎。 初,维为郎,莳柳于廷,及虚心兄弟居郎省,对之辄敛容。 自叔谦后,至郎中者数人,世号“郎官家”。 韩思复,字绍出,京兆长安人。 祖伦,贞观中历左卫率,封长山县男。 思复少孤,年十岁,母为语父亡状,感咽几绝,故伦特爱之,尝曰:“此儿必大吾宗。 ”然家富有,金玉、车马、玩好未尝省。 笃学,举秀才高第,袭祖封。 永淳中,家益窭,岁饥,京兆杜瑾者,以百绫饷思复,思复方并日食,而绫完封不发。 调梁府仓曹参军,会大旱,辄开仓赈民,州劾责,对曰:“人穷则滥,不如因而活之,无趣为盗贼。 ”州不能诎。 转汴州司户,仁恕,不行鞭罚。 以亲丧去官,鬻薪自给。 姚崇为夏官侍郎,识之,擢司礼博士。 五迁礼部郎中。 建昌王武攸宁母亡,请鼓吹,思复持不可而止。 坐为王同皎所荐,贬始州长史。 迁滁州刺史,州有铜官,人铲凿尤苦,思复为贾他鄙,费省获多。 有黄芝五生州署,民为刻颂其祥。 徙襄州。 入拜给事中。 帝作景龙观,思复谏曰:“祸难初弭,土木遽兴,非忧物恤人所急。 ”不见省。 严善思坐谯王重福事,捕送诏狱,有司劾善思“任汝州刺史,与王游;至京师,不暴王谋,但奏东都有兵气。 匿反罔上,宜伏诛”。 思复曰:“往韦氏擅内,谋危社稷,善思诣相府,白陛下必即位。 今诏追善思,书发即至,使有逆节者,肯遽奔命哉? 请集百官议。 ”议多同,善思得免死,流静州。 迁中书舍人,数指言得失,颇见纳用。 开元初,为谏议大夫。 山东大蝗,宰相姚崇遣使分道捕瘗。 思复上言:“夹河州县,飞蝗所至,苗辄尽,今游食至洛。 使者往来,不敢显言。 且天灾流行,庸可尽瘗? 望陛下悔过责躬,损不急之务,任至公之人,持此诚实以答谴咎,其驱蝗使一切宜罢。 ”玄宗然之,出其疏付崇,崇建遣思复使山东按所损,还,以实言。 崇又遣监察御史刘沼覆视,沼希宰相意,悉易故牒以闻,故河南数州赋不得蠲。 崇恶之,出为德州刺史。 拜黄门侍郎。 帝北巡,为行在巡问赈给大使。 迁御史大夫,性恬淡,不喜为绳察,徙太子宾客,进爵伯。 累迁吏部侍郎。 复为襄州刺史,治行名天下,代还,仍拜太子宾客。 卒,年七十四,谥曰文。 天子亲题其碑曰“有唐忠孝韩长山之墓”。 故吏卢僎、邑人孟浩然立石岘山。 初,郑仁杰、李无为者,隐居太白山,思复少从二人游,尝曰:“子识清貌古,恨仕不及宰相也。 ”子朝宗。 朝宗初,历左拾遗。 睿宗诏作乞寒胡戏,谏曰:“昔辛有过伊川,见被发而祭,知其必戎。 今乞寒胡,非古不法,无乃为狄? 又道路藉藉,咸言皇太子微服观之。 且匈奴在邸,刺客卒发,大忧不测,白龙鱼服,深可畏也。 况天象变见,疫疠相仍,厌兵助阴,是谓无益。 ”帝称善,特赐中上考。 帝传位太子,朝宗与将军庞承宗谏曰:“太子虽睿圣,宜且养成盛德。 ”帝不听。 累迁荆州长史。 开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采访使,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东道。 襄州南楚故城有昭王井,传言汲者死,行人虽曷困,不敢视,朝宗移书谕神,自是饮者亡恙,人更号韩公井。 坐所任吏擅赋役,贬洪州刺史。 天宝初,召为京兆尹,分渭水入金光门,汇为潭,以通西市材木。 出为高平太守。 始,开元末,海内无事,讹言兵当兴,衣冠潜为避世计,朝宗庐终南山,为长安尉霍仙奇所发,玄宗怒,使侍御史王讯之。 贬吴兴别驾,卒。 朝宗喜识拔后进,尝荐崔宗之、严武于朝,当时士咸归重之。 朝宗孙佽,字相之,性清简。 元和初第进士。 自山南东道使府入为殿中侍御史。 累迁桂管观察使,部二十余州,自参军至县令无虑三百员,吏部所补才十一,余皆观察使商才补职。 佽下车,悉来谒,一吏持籍请补缺员,佽下教曰:“居官治,吾不夺;其不奉法,无望纵舍。 缺者,须按籍取可任任之。 ”会春服使至,乡有豪猾厚进贿使者,求为县令,使者请佽,佽许之。 既去,召乡豪责以桡法,笞其背,以令部中,自是豪右畏戢。 时诏置五管监兵,尽境赋不足充其费,佽处以俭约,遂为定制,众以为难。 卒,赠工部侍郎。 宋务光,字子昂,一名烈,汾州西河人。 举进士及第,调洛阳尉。 迁右卫骑曹参军。 神龙元年,大水,诏文武九品以上官直言极谏,务光上书曰:后王乐闻过,罔不兴;拒谏,罔不乱。 乐闻过则下情通,下情通则政无缺,此所以兴也。 拒谏则群议壅,群议壅则上孤立,此所以乱也。 臣尝观天人相与之际,有感必应,其间甚密,是以教失于此,变生于彼。 《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 ”窃见自夏以来,水气勃戾,天下多罹其灾,洛水暴涨,漂损百姓。 《传》曰:“简宗庙,废祠祀,则水不润下。 ”夫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严配祖宗。 自陛下御极,郊、庙、山川不时荐见。 又水者阴类,臣妾之道,气盛则水泉溢,顷虹蜺纷错,暑雨滞霪,阴胜之沴也。 后廷近习或有离中馈之职以干外政,愿深思天变,杜绝其萌。 又自春及夏,牛多病死,疫气浸淫。 《传》曰:“思之不睿,时则有牛祸。 ”意者万机之事,陛下未躬亲乎? 晁错曰:“五帝其臣不及,则自亲之。 ”今朝廷贤佐虽多,然莫能仰陛下清光。 愿勤思法宫,凝就大化。 以万方为念,不以声色为娱;以百姓为忧,不以犬马为乐。 臣闻三五之君不能免淫亢,顾备御存乎人耳。 灾兴细微,安之不怪,及祸变已成,骇而图之,犹水决治防、病困求药,虽复亻黾俯,尚何救哉! 夫塞变应天,实系人事。 今霖雨即闭坊门,岂一坊一市能感发天道哉? 必不然矣。 故里人呼坊门为宰相,谓能节宣风雨。 天工人代,乃为虚设。 又数年以来,公私覂竭,户口减耗,家无接新之储,国乏俟荒之蓄。 陛下近观朝市,则以为既庶且富;试践闾陌,则百姓衣马牛之衣,食犬彘之食,十室而九,丁壮尽于边塞,孀孤转于沟壑,猛吏奋毒,急政破资。 马困斯佚,人穷斯诈。 起为奸盗,从而刑之,良可叹也。 今人贫而奢不息,法设而伪不止;长吏贪冒,选举以私;稼穑之人少,商旅之人众。 愿坦然更化,以身先之。 凋残之后,缓其力役;久弊之极,训以敦庞。 十年之外,生聚方足。 臣闻太子者,君之贰,国之本,所以守器承祧,养民赞业。 愿择贤能,早建储副,安社稷,慰黎元。 姻戚之间,谤议所集,积疑成患,凭宠生灾,爱之适以害之也。 如武三思等,诚不宜任以机要,国家利器,庸可久假于人? 秘书监郑普思、国子祭酒叶静能挟小道浅术,列朱紫,取银黄,亏国经,悖天道。 《书》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此诚治乱安危之秋也。 愿陛下远佞人,亲有德,乳保之母、妃主之家,以时接见,无令媟黩。 疏奏不省。 俄以监察御史巡察河南道。 时滑州输丁少而封户多,每配封人,皆亡命失业。 务光建言:“通邑大都不以封。 今命侯之家专择雄奥,滑州七县,而分封者五,王赋少于侯租,入家倍于输国。 请以封户均余州。 ”又请“食赋附租庸岁送,停封使,息传驿之劳”。 不见纳。 以考最,进殿中侍御史。 迁右台。 尝荐汝州参军事李钦宪,后为名臣。 卒,年四十二。 时又有清源尉吕元泰,亦上书言时政曰:“国家者,至公之神器,一正则难倾,一倾则难正。 今中兴政化之始,几微之际,可不慎哉? 自顷营寺塔,度僧尼,施与不绝,非所谓急务也。 林胡数叛,獯虏内侵,帑藏虚竭,户口亡散。 天下人失业,不谓太平;边兵未解,不谓无事;水旱为灾,不谓年登;仓廪未实,不谓国富。 而乃驱役饥冻,雕镌木石,营构不急,劳费日深,恐非陛下中兴之要也。 比见坊邑相率为浑脱队,骏马胡服,名曰‘苏莫遮’。 旗鼓相当,军阵势也;腾逐喧噪,战争象也;锦绣夸竞,害女工也;督敛贫弱,伤政体也,胡服相欢,非雅乐也;浑脱为号,非美名也。 安可以礼义之朝,法胡虏之俗? 《诗》云:‘京邑翼翼,四方是则。 ’非先王之礼乐而示则于四方,臣所未谕。 《书》:《书》曰:‘谋,时寒若。 ’何必臝形体,灌衢路,鼓舞跳跃而索寒焉? ”书闻不报。 辛替否,字协时,京兆万年人。 景龙中为左拾遗。 时置公主府官属,而安乐府补授尤滥;武崇训死,主弃故宅,别筑第,侈费过度;又盛兴佛寺,公私废匮。 替否上疏曰:古之建官不必备,九卿有位而阙其选。 故赏不僭,官不滥;士有完行,家有廉节;朝廷余奉,百姓余食;下忠于上,上礼于下;委责无仓卒之危,垂拱无颠沛之患。 夫事有惕耳目,动心虑,事不师古,以行于今,臣得言之。 陛下倍百行赏,倍十增官,金银不供于印,束帛不充于锡,何所愧于无用之臣、无力之士哉? 古语曰:“福生有基,祸生有胎。 ”且公主,陛下爱子也,选贤嫁之,设官辅之,倾府库以赐之,壮第观以居之,广池御以嬉之,可谓至重至怜也。 然用不合古义,行不根人心,将变爱成憎,转福为祸。 何者? 竭人之力,费人之财,夺人之家,怨也。 爱一女,取三怨于天下,使边疆士不尽力,朝廷士不尽忠。 人心散矣,独持所爱,何所恃乎? 向使鲁王赏同诸婿,则有今日之福,无曩日之祸。 人徒见其祸,不知祸所来,所以祸者,宠过也。 今弃一宅,造一宅,忘前悔,忽后祸,臣窃谓陛下乃憎之,非爱之也。 臣闻君以人为本,本固则邦宁,邦宁则陛下夫妇母子长相保也。 愿外谋宰臣,为久安计,不使奸臣贼子有以伺之。 今疆场危骇,仓廪空虚,卒输不充,士赏不及,而大建寺宇,广造第宅。 伐木空山,不给栋梁;运土塞路,不充墙壁。 所谓佛者,清净慈悲,体道以济物,不欲利以损人,不荣身以害教。 今三时之月,掘山穿地,损命也;殚府虚帑,损人也;广殿长廊,荣身也。 损命则不慈悲,损人则不爱物,荣身则不清净,宁佛者之心乎? 昔夏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商受之,商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三十余世而汉受之,由汉而后,历代可知已。 咸有道之长,无道之短,岂穷金玉修塔庙享久长之祚乎? 臣以为减雕琢之费以周不足,是有佛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虫,是有佛之仁;罢营构之直以给边垂,是有汤、武之功;回不急之禄以购廉清,是有唐、虞之治。 陛下缓其所急,急其所缓,亲未来,疏见在,失真实,冀虚无,重俗人之所为,而轻天子之业,臣窃痛之。 今出财依势,避役亡命,类度为沙门,其未度者,穷民善人耳。 拔亲树知,岂离朋党,畜妻养孥,非无私爱,是致人毁道,非广道求人也。 陛下常欲填池堑,捐苑囿,以赈贫人。 今天下之寺无数,一寺当陛下一宫,壮丽用度尚或过之。 十分天下之财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 虽役不食之人、不衣之士,犹尚不给,况必待天生地养、风动雨润而后得之乎? 臣闻国无九年之储,曰非其国。 今计仓廪,度府库,百僚共给,万事用度,臣恐不能卒岁。 假如兵旱相乘,则沙门不能擐甲胄,寺塔不足穰饥馑矣。 帝不省。 睿宗立,罢斜封官千余人,俄诏复之。 方营金仙、玉真观。 替否以左补阙上疏曰:  臣谓古之用度不时、爵赏不当、国破家亡者,口说不若身逢,耳闻不若目见,臣请以有唐治道得失,陛下所及见者言之。 太宗,陛下之祖,拨乱立极,得至治之体。 省官清吏,举天下职司无虚授,用天下财帛无枉费;赏必待功,官必得才,为无不成,征无不服。 不多寺观而福禄至,不度僧尼而咎殃灭。 阴阳不愆,五谷遂成,粟腐帛烂。 万里贡赋,百蛮归款。 享国久长,多历年所。 陛下何惮而不法之? 中宗,陛下之兄,居先帝之业,忽先帝之化,不听贤臣之言,而悦子女之意。 虚食禄者数千人,妄食士者百余户;造寺蠹财数百亿,度人免租、庸数十万。 是故国家所出日加,所入日减,仓乏半岁之储,库无一时之帛。 所恶者逐,逐必忠良;所爱者赏,赏皆谗慝。 朋佞喋喋,交相倾动。 夺百姓之食以养残凶,剥万人之衣以涂土木。 人怨神怒,亲忿众离,水旱疾疫,六年之间,三祸为变。 享国不永,受终于凶妇,取讥万代,诒笑四夷,陛下所见也。 若法太宗治国,太山之安可致也;法中宗治国,累卵之危亦可致也。 顷淫雨不解,谷荒于垄,麦烂于场,入秋亢旱,霜损虫暴,草木枯黄,下人咨嗟,未知所济。 而营寺造观,日继于时,道路流言,计用缗钱百余万。 陛下知仓有几岁储? 库有几岁帛? 百姓何所活? 三边何所输? 民散兵乱,职此由也。 而以百万构无用之观,受天下之怨。 陛下忍弃太宗之治本,不忍弃中宗之乱阶;忍弃太宗久长之谋,不忍弃中宗短促之计。 何以继祖宗、观万国耶? 陛下在韦氏时,切齿群凶;今贵为天子,不改其事,恐复有切齿于陛下者。 往见明敕,一用贞观故事。 且贞观有营寺观,加浮屠、黄老,益无用之官,行不急之务者乎? 往者和帝之怜悖逆也,宗晋卿劝为第宅,赵履温劝为园亭,工徒未息,义兵交驰,亭不得游,宅不得息,信邪僻之说,成骨肉之刑,陛下所见也。 今兹二观,得无晋卿之徒阴劝为之,冀娱骨肉? 不可不察也。 惟陛下停二观以须丰年,以所费之财给贫穷、填府库,则公主福无穷矣。 疏奏,帝不能用,然嘉切直。 稍迁右台殿中侍御史。 雍令刘少微恃权贪赃,替否按之,岑羲屡以为请,替否曰:“我为宪司,惧势以纵罪,谓王法何? ”少微坐死。 迁累颍王府长史。 卒,年八十。 李渤,字浚之,魏横野将军、申国公发之裔。 父钧,殿中侍御史,以不能养母废于世。 渤耻之,不肯仕,刻志于学,与仲兄涉偕隐庐山。 尝以列御寇拒粟,其妻怒,是无妇也;乐羊子舍金,妻让之,是无夫也。 乃摭古联德高蹈者,以楚接舆、老莱子、黔娄先生、於陵子、王孺仲、梁鸿六人,图象赞其行,因以自儆。 久之,更徙少室。 元和初,户部侍郎李巽、谏议大夫韦况交章荐之,诏以右拾遗召。 于是河南少尹杜兼遣吏持诏、币即山敦促,渤上书谢:“昔屠羊说有言:‘位三旌,禄万钟,知贵于屠羊,然不可使吾君妄施。 ’彼贱贾也,犹能忘己爱君。 臣虽欲盗荣以济所欲,得无愧屠羊乎? ”不拜。 洛阳令韩愈遗书曰:有诏河南敦喻拾遗公,朝廷士引颈东望,若景星、凤鸟始见,争先睹之为快。 方今天子仁圣,大小之事皆出宰相,乐善言如不得闻,自即大位,凡所出而施者无不得宜。 勤俭之声,宽大之政,幽闺妇女、草野小子饱闻而厌道之。 愈不通于古,请问先生,兹非太平世欤? 加又有非人力而至者,年谷屡熟,符贶委至。 干纪之奸不战而拘累,强梁之凶销铄缩栗,迎风而委伏。 其有一事未就正,视若不成人。 四海所环,无一夫甲而兵者。 若此时也,遗公不疾起与天下士乐而享之,斯无时矣。 昔孔子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已,迹接于诸侯之国。 今可为之时,自藏深山,牢关而固拒,即与仁义者异守矣。 想遗公冠带就车,惠然肯来,舒所畜积,以补缀盛德之阙,利加于时,名垂将来。 踊跃怀企,顷刻以冀。 又切闻朝廷议,必起遗公,使者往若不许,即河南必继以行。 拾遗征若不至,更加高秩。 如是辞少就多,伤于廉而害于义,遗公必不为也。 善人进其类,皆有望于公。 公不为起,是使天子不尽得良臣,君子不尽得显位,人庶不尽被惠利,其害不为细。 必审察而谛思之,务使合于孔子之道乃善。 渤心善其言,始出家东都,每朝廷有阙政,辄附章列上。 元和九年讨淮西,上平贼三术:一曰感,二曰守,三曰战。 感不成,不失为守;守不成,不失为战。 又上《御戎新录》,乃以著作郎召,渤遂起。 岁余,迁右补阙,以直忤旨,下迁丹王府谘议参军,分司东都。 十三年,上言:至德以来,天下思致治平,讫今不称者,人倦而不知变。 天以变通之运遗陛下,陛下顺而革之,则悠久。 宜乘平蔡之势,以德羁服恒、兖无不济,则恩威畅矣。 昔舜、禹以匹夫宅四海,其烈如彼;今以五圣营太平,其难如此。 臣恐宰相群臣蕴晦术略,启沃有所未尽,使陛下翘然思文、武、禹、汤而不获也。 宜正六官,叙九畴,修王制、月令,崇孝悌,敦九族,广谏路,黜选举,复俊造,定四民,省抑佛、老,明刑行令,治兵御戎。 愿下宰相公卿大夫议,博引海内名儒,大开学馆,与群臣参讲,据经稽古、应时便俗者,使切磋周复,作制度,合宣父继周之言。 谨上五事:一礼乐,二食货,三刑政,四议都,五辨雠。 渤虽处外,然志存朝廷,表疏凡四十五献。 擢为库部员外郎。 会皇甫镈辅政,务剥下佐用度,而渤奉诏吊郗士美丧,在道上言:“渭南长源乡户四百,今才四十;阌乡户三千,而今千。 它州县大抵类此。 推其敝,始于摊逃人之赋。 假令十室五逃,则均责未逃者,若抵石于井,非极泉不止,诚繇聚敛之臣割下媚上。 愿下诏一赐禁止,计不三年,人必归于农。 夫农,国之本,本立而太平可议矣。 ”又言:“道路茀不治,驿马多死。 ”宪宗得奏咨骇,即诏出飞龙马数百给畿驿。 渤既以峭直触要臣意,乃谢病归。 穆宗立,召拜考功员外郎。 岁终,当校考。 渤自宰相而下升黜之,上奏曰:“宰相俯、文昌、值,陛下即位,倚以责功,安危治乱系也。 方陛下敬大臣,未有昵比左右自骄之心,而天下事一以付之,俯等不推至公,陈先王道德,又不振拔旧典,复百司之本。 政之兴废在赏罚。 俯等未闻慰一首公,使天下吏有所劝;黜一不职,使尸禄有所惧。 士之邪正混然无章。 陛下比幸骊山,宰相、学士皆股肱心腹,宜皆知之,不先事以谏,陷君于过。 俯与学士杜元颖等请考中下。 御史大夫李绛、左散骑常侍张惟素、右散骑常侍李益谏幸骊山,郑覃等谏畋游,得事君之礼,请考上下。 崔元略当考上下,前考于翚不实,翚以贿死,请降中中。 大理卿许季同,任翚者,应考中下;然顷陷刘辟,弃家以归,宜补厥过,考中中。 少府监裴通职修举,考应中上;以封母,舍嫡而追所生,请考中下。 奏入,不报。 会渤请急,冯宿领考功,以“考课令取岁中善恶为上下,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黜陟之,由三品上为清望官,岁进名听内考,非有司所得专。 渤举旧事为褒贬,违朝廷制,请如故事”。 渤议遂废。 会魏博节度使田弘正表渤为副,元颖劾奏:“渤卖直售名,资狂躁,干进不已,外交方镇求尉荐,不宜在朝。 ”出为虔州刺史。 渤奏还信州移税钱二百万,免赋米二万石,废冗役千六百人。 观察使上状。 不阅岁,迁江州刺史。 度支使张平叔敛天下逋租,渤上言:“度支所收贞元二年流户赋钱四百四十万,臣州治田二千顷,今旱死者千九百顷。 若徇度支所敛,臣惧天下谓陛下当大旱责民三十年逋赋。 臣刺史,上不能奉诏,下不忍民穷,无所逃死,请放归田里。 ”有诏蠲责。 渤又治湖水,筑堤七百步,使人不病涉。 入为职方郎中,进谏议大夫。 时敬宗晏朝紫宸,入阁,帝久不出,群臣立屏外,至顿仆。 渤见宰相曰:“昨论晏朝事,今益晚,是谏官不能移人主意,渤请出阁待罪。 ”会唤仗,乃止。 退上疏曰:“今日入阁,陛下不时见群臣,群臣皆布路跛倚。 夫跛倚形诸外,则忧思结诸内。 忧倦既积,灾衅必生,小则为旱为孽,大则为兵为乱。 《礼》:‘三谏不听,则逃之。 ’陛下新即位,臣至三谏,恐危及社稷。 ”又言:“左右常侍职规讽,循默不事,若设官不责实,不如罢之。 ”俄充理匦使,建言:“事大者以闻,次白宰相,下以移有司。 有司不当,许再纳匦。 妄诉者加所坐一等,以绝冒越。 ”诏可。 时政移近幸,纪律荡然,渤劲正不顾患,通章封无阕日。 天子虽幼昏,亦感寤,擢给事中,赐金紫服。 五坊卒夜斗,伤县人,鄠令崔发怒,敕吏捕捽,其一,中人也,释之。 帝大怒,收发送御史狱。 会大赦、改元,发以囚坐鸡竽下,俄而中人数十持梃乱击,发败面折齿,几死,吏哀请乃去。 既而囚皆释,而发不得原。 渤上疏曰:“县令曳辱中人,中人殴御囚,其罪一也。 然令罪在赦前,而中人在赦后,不寘于法,臣恐四夷闻之,慢倍之心生矣。 ”渤又诵言:“前神策军在幔城,篡京兆进食牙盘,不时治,致宦人益横。 ”帝以问左右,皆曰“无之”。 帝谓渤有党,出为桂管观察使。 它日,宰相李逢吉等见帝曰:“发暴中人,诚不敬,然其母故宰相韦贯之姊,年八十,忧发成疾。 陛下方孝治,宜少延之。 ”帝恻然曰:“比谏官但言发枉,未尝道此。 ”即遣使送发于家,且抚尉其母。 韦拜诏,泣对使者杖发四十。 犹夺其官。 至文宗,乃用发为怀州长史。 桂有漓水,出海阳山,世言秦命史禄伐粤,凿为漕,马援讨征侧,复治以通馈;后为江水溃毁,渠遂废浅,每转饷,役数十户济一艘。 渤酾浚旧道,鄣泄有宜,舟楫利焉。 逾年,以病归洛。 大和中,召拜太子宾客。 卒,年五十九,赠礼部尚书。 渤,孤操自将,不苟合于世,人咸谓之沽激。 屡以言斥,而悻直不少衰,守节者尚之。 裴潾,本河东闻喜人。 笃学,善隶书。 以荫仕。 元和初,累迁左补阙。 于是两河用兵,宪宗任宦人为馆驿使,检稽出纳。 有曹进玉者,尤恃恩倨甚,使者过,至加捽辱,宰相李吉甫奏罢之。 会伐蔡,复以中人领使。 潾谏曰:“凡驿,有官专尸之,畿内以京兆尹,道有观察使、刺史相监临,台又御史为之使,以察过阙。 犹有不职,则宜明科条督责之,谁不惕惧? 若复以宫闱臣领之,则内人而及外事,职分乱矣。 夫事不善,诫于初;体有非,不必大。 方开太平,澄本正末,宜塞侵官之原、出位之渐。 ”帝虽不用,而嘉其忠,擢起居舍人。 帝喜方士,而柳泌为帝治丹剂,求长年。 帝御剂,中躁病渴。 潾谏曰:夫除天下之害者,常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乐者,常飨天下之福。 故上自黄帝、颛顼、尧、舜、禹、汤、文、武,咸以功济生人,天皆报以耆寿,垂荣无疆。 陛下以孝安宗庙,以仁牧黎庶,攘袄凶,复张太平,宾礼贤俊,待以终始。 神功圣德,前古所不及。 陛下躬行之,天地宗庙必相陛下以亿万之永。 今乃方士韦山甫、柳泌等以丹术自神,更相称引,诡为陛下延年。 臣谓士有道者皆匿名灭景,无求于世,岂肯干谒贵近,自鬻其伎哉? 今所至者,非曰知道,咸求利而来。 自言飞炼为神,以訹权贿,伪穷情得,不耻遁亡。 岂可信厥术、御其药哉? 臣闻人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 味以行气,气以实志。 水火盐梅以烹鱼肉,宰夫和之,齐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 夫三牲五谷,禀五行以生也,发为五味。 天地生之,所以奉人,圣人节调,以致康强。 若乃药剂者,所以御疾,岂常进之饵哉? 况又金石性托酷烈,而烧治积年,包炎产毒,未易可制。 夫秦、汉之君亦信方士矣,如卢生、徐福、栾大、李少君,后皆诈谲无成功。 事暴前策,皆可验视。 《礼》:“君之药,臣先尝之;父之药,子先尝之。 ”臣、子一也,愿以所治剂,俾其人服之,竟一岁以考真伪,则无不验矣。 帝怒,贬江陵令。 穆宗立,泌等诛,召潾,再迁刑部郎中。 前率府仓曹参军曲元衡杖民柏公成母死,有司以死在辜外,推元衡父荫赎金,公成受赇不诉,以赦免。 潾议曰:“杖捶者,官得施所部,非所部,虽有罪,必请有司,明不可擅也。 元衡非在官,公成母非所部,不可以荫免。 公成取贿仇家,利母之死,逆天性,当伏诛。 ”有诏元衡流,公成论死。 久之,繇给事中为汝州刺史,越法杖人辄死,以太子左庶子分司东都。 迁左散骑常侍、集贤殿学士。 改刑部侍郎,为华州刺史。 召拜兵部侍郎,出为河南尹,复还旧官。 卒,赠户部尚书,谥曰敬。 潾以道自任,悉心事上,疾党附,不为权近所持。 尝裒古今辞章,续梁昭明太子《文选》,自号《大和通选》,上之。 当时文士非与游者皆不取,世恨其隘。 宪宗竟以药弃天下,世益谓潾知言。 穆宗虽诛泌,而后稍稍复惑方士。 有布衣张皋者,上疏曰:“神虑澹则血气和,嗜欲胜则疾疹作。 古之圣贤务自颐养,不以外物桡耳目、声色败情性,繇是和平自臻,福庆用昌。 在《易》,‘无妄之疾,勿药有喜’,在《诗》‘自天降康,降福穰穰’,此天人符也。 然则药以攻疾,无疾不用药也。 高宗时,处士孙思邈达于养生,其言曰:‘人无故不应饵药。 药有所偏助,则藏气为不平。 ’推此论之,可谓达见至理。 夫寒暑为贼,节宣乖度,有资于医,尚当重慎。 故《礼》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 ’庶士犹尔,况天子乎? 先帝晚节喜方士,累致危疾,陛下所自知,不可蹈前覆、迎后梅也。 今人人窃议,直畏忤旨,莫敢言。 臣蓬〓之生,非以邀宠,顾忠义可为者,闻而默,则不安,愿陛下无忽。 ”帝善其言,诏访皋,不获。 李中敏,字藏之,系出陇西。 元和中,擢进士第。 性刚峭,与杜牧、李甘善,其文辞气节大抵相上下。 沈传师观察江西,辟为判官。 入拜侍御史。 郑注诬逐宰相宋申锡,天下以目。 大和六年,大旱,文宗内忧,诏询所以致雨者。 中敏时以司门员外郎上言:“雨不时降,夏阳骄愆,苗欲槁枯,陛下忧勤,降德音,俾下得尽言。 臣闻昔东海误杀一孝妇,大旱三年。 臣顷为御史台推囚,华封儒杀良家子三人,陛下赦封儒死。 然三人者,亦陛下赤子也。 神策士李秀杀平民,法当死,以禁卫,刑止流。 宋申锡位宰相,生平馈致一不受,其道劲正,奸人忌之,陷不测之辜,狱不参验,衔恨而没,天下士皆指目郑注。 臣知数冤必列诉上帝,天之降灾,殆有由然。 汉武帝国用空竭,桑弘羊兴筦榷之利,然卜式请亨以致雨。 况申锡之枉,天下知之,何惜斩一注以快忠臣之魂,则天且雨矣。 ”帝不省。 中敏以病告满,归颍阳。 注诛,以司勋员外郎召。 累迁谏议大夫,为理匦使,建言:“上书者将纳于匦,有司先审其副,有不可,辄却之。 臣谓匦出禁中,暮而入,为下开必达之路,广聪明,直枉结。 若有司先裁可否,恐事不重密,非穷塞得自申意。 请一裁诸上。 ”诏可。 迁给事中。 仇士良以开府阶荫其子,中敏曰:“内谒者监安得有子? ”士良惭恚。 繇是复弃官去。 开成末,为婺、杭二州刺史,卒于官。 中敏所善李款,字言源。 长庆初第进士,为侍御史。 注自邠宁入朝,款伏阁劾奏:“注内通敕使,外结朝臣,往来两地,卜射赇谢。 ”帝不省。 后浸用事,款被斥去。 注死,由仓部员外郎累迁江西观察使。 终澶王傅。 李甘,字和鼎。 长庆末,第进士,举贤良方正异等。 累擢侍御史。 郑注侍讲禁中,求宰相,朝廷哗言将用之,甘显倡曰:“宰相代天治物者,当先德望,后文艺。 注何人,欲得宰相? 白麻出,我必坏之。 ”既而麻出,乃以赵儋为鄜坊节度使,甘坐轻肆,贬封州司马。 而李训内亦恶注,由是注卒不相。 甘终于贬。 始,河南人杨牢,字松年,有至行。 甘方未显,以书荐于尹曰:“执事之部孝童杨牢,父茂卿,从田氏府,赵军反,杀田氏,茂卿死。 牢之兄蜀,三往索父丧,虑死不果至。 牢自洛阳走常山二千里,号伏叛垒,委发羸骸,有可怜状,雠意感解,以尸还之。 单缞冬月,往来太行间,冻肤皲瘃,衔哀雨血。 行路稠人为牢泣,归责其子,以牢勉之。 牢为儿践操如此,未闻执事门唁而书显之,岂树风扶教意耶? 且乡人能啮疽刳昚,急亲之病,皆一时决耳,犹蒙表其闾,脱之徭,上有大礼则差问以粟帛。 今河北骄叛,万师不能攘,而牢徙步请尸仇手,与夫含腐忍疮者孰多? 牢绝乳即能诗,洛阳儿曹壮于牢者皆出其下。 闻牢之赎丧,潞帅偿其费,其葬也,滑帅赙之财,斯执事之事,他人既篡之矣。 即有称牢于上者,执事能无恨其后乎? ”其激卬自任类此。 牢后亦擢进士第。 赞曰:夫以下摩上,士所甚患,然取名最多,故上失德则与下争名,而后有诛夷斥窜事。 然或依古肆言,高而难从,以邀主贾直者,逆之似伤道,行之不切时,此言事常弊也。 若廷珪数子,优游弥缝,皆中时病,非所谓贾直自荣者也。 至渤争晏朝,潾谏方士,甘斥郑注不可作宰相,排宠救危,不得不尔,贤哉! 发布时间:2025-03-15 10:24:10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210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