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明史》 列传第二十三 内容: 陈遇(秦从龙)叶兑范常(潘庭坚)宋思颜(夏煜)郭景祥(李梦庚)王濂(毛骐)杨元杲(阮弘道汪河)孔克仁  陈遇,字中行,先世曹人。 高祖义甫,宋翰林学士,徙居建康,子孙因家焉。 遇天资沉粹,笃学博览,精象数之学。 元末为温州教授,已而弃官归隐。 学者称为静诚先生。 太祖渡江,以秦从龙荐,发书聘之,引伊、吕、诸葛为喻。 遇至,与语,大悦,遂留参密议,日见亲信。 太祖为吴王,授供奉司丞,辞。 即皇帝位,三授翰林学士,皆辞。 乃赐肩舆一乘,卫士十人护出入,以示荣宠。 洪武三年,奉命至浙江廉察民隐,还赐金帛。 除中书左丞,又辞。 明年召对华盖殿,赐坐,命草《平西诏》。 授礼部侍郎,兼弘文馆大学士,复辞。 西域进良马,遇引汉故事以谏。 除太常少卿,固辞。 强之,不可。 最后除礼部尚书,又固辞。 帝沉吟良久,从之。 自是不复强以官。 帝尝从容言欲官其子,遇曰:“臣三子皆幼,学未成,请俟异日。 ”帝亦弗强也。 遇自开基之始,即侍帷幄。 帝尝问保国安民至计,遇对:“以不嗜杀人,薄敛,任贤,复先王礼乐为首务。 ”廷臣或有过被谴责,遇力为解,多得全释。 其计画多秘不传,而宠礼之隆,勋戚大臣无与比者。 数监幸其第,语必称“先生”,或呼为“君子”。 命爵辄辞,终成其高。 十七年卒,赐葬钟山。 子恭,举人,累官工部尚书,有能声。 遇弟远,字中复,尝随遇侍帝。 永乐初,为翰林待诏,精绘事。 远子孟颙,善书。 秦从龙,字元之,洛阳人。 仕元,官江南行台侍御史。 兵乱,避居镇江。 徐达之攻镇江也,太祖谓之曰:“闻有秦元之者,才器老成,汝当询访,致吾欲见意。 ”达下镇江,访得之。 太祖命从子文正、甥李文忠奉金绮造其庐聘焉。 从龙与妻陈偕来,太祖自迎之于龙江。 时太祖居富民家,因邀从龙与同处,朝夕访以时事。 已,即元御史台为府,居从龙西华门外,事无大小悉与之谋。 尝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皆不能知。 从龙生日,太祖与世子厚有赠遗,或亲至其家燕饮。 至正二十五年冬,从龙子泽死,请告归。 太祖出郊握手送之。 寻病卒,年七十,太祖惊悼。 时方督军至镇江,亲临哭之,厚恤其家,命有司营葬。 叶兑,字良仲,宁海人。 以经济自负,尤精天文、地理、卜筮之书。 元末,知天运有归,以布衣献书太祖。 列一纲三目,言天下大计。 时太祖已定宁越,规取张士诚、方国珍。 而察罕兵势甚盛,遣使至金陵招太祖,故兑书于三者筹之为详。 其略曰:愚闻: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规模。 韩信初见高祖,画楚、汉成败;孔明卧草庐,与先主论三分形势者是也。 今之规模,宜北绝李察罕,南并张九四。 抚温、台,取闽、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广。 进则越两淮以北征,退则画长江而自守。 夫金陵,古称龙蟠虎踞帝王之都。 藉其兵力资财,以攻则克,以守则固,百察罕能如吾何哉? 江之所备,莫急上流。 今义师已克江州,足蔽全吴。 况自滁、和至广陵,皆吾所有。 非直守江,兼可守淮矣。 张氏倾覆可坐而待,淮东诸郡亦将来归。 北略中原,李氏可并也。 今闻察罕妄自尊大,致书明公,如曹操之招孙权。 窃以元运将终,人心不属,而察罕欲效操所为,事势不侔。 宜如鲁肃计,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此其大纲也。 至其目有三。 张九四之地,南包杭、绍,北跨通、泰,而以平江为巢穴。 今欲攻之,莫若声言掩取杭、绍、湖、秀,而大兵直捣平江。 城固难以骤拔,则以锁城法困之。 于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别筑长围,分命将卒四面立营,屯田固守,断其出入之路。 分兵略定属邑,收其税粮以赡军中。 彼坐守空城,安得不困? 平江既下,巢穴已倾,杭、越必归,余郡解体。 此上计也。 张氏重镇在绍兴。 绍兴悬隔江海,所以数攻而不克者,以彼粮道在三江斗门也。 若一军攻平江,断其粮道;一军攻杭州,绝其援兵,绍兴必拔。 所攻在苏、杭,所取在绍兴,所谓多方以误之者也。 绍兴既拔,杭城势孤,湖、秀风靡,然后进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余孽随而瓦解。 此次计也。 方国珍狼子野心,不可驯狎。 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书纳款。 后遣夏煜、陈显道招谕,彼复狐疑不从。 顾遣使从海道报元,谓江东委之纳款,诱令张昶赍诏而来。 且遣韩叔义为说客,欲说明公奉诏。 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 其反复狡狯如是,宜兴师问罪。 然彼以水为命,一闻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骑无如之何。 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赵一平,即当纳土,不过欲款我师耳。 攻之之术,宜限以日期,责其归顺。 彼自方国璋之没,自知兵不可用。 又叔义还称义师之盛,气已先挫。 今因陈显道以自通,正可胁之而从也。 事宜速不宜缓。 宣谕之后,更置官吏,拘集舟舰,潜收其兵权,以消未然之变。 三郡可不劳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兵脃城陋。 两浙既平,必图归附。 下之一辩士力耳。 如复稽迟,则大兵自温、处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 福州下,旁郡迎刃解矣。 威声已震,然后进取两广,犹反掌也。 太祖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辞去。 赐银币袭衣。 后数岁,削平天下,规模次第,略如兑言。 范常,字子权,滁人。 太祖军滁,杖策谒军门。 太祖夙知其名,与语意合,留置幕下。 有疑辄问,常悉以实对。 诸将克和州,兵不戢。 常言于太祖曰:“得一城而使人肝脑涂地,何以成大事? ”太祖乃切责诸将。 搜军中所掠妇女,还其家,民大悦。 太祖以四方割据,战争无虚日,命常为文,祷于上帝。 其辞曰:“今天下纷纭,生民涂炭,不有所属,物类尽矣。 倘元祚未终,则群雄当早伏其辜。 某亦在群雄中,请自某始。 若已厌元德,有天命者宜归之,无使斯民久阽危苦。 存亡之机,验于三月。 ”太祖嘉其能达己意,命典文牍,授元帅府都事。 取太平,命为知府,谕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数困于兵,当令得所。 ”常以简易为治,兴学恤民。 官廪有谷数千石,请给民乏种者,秋稔输官,公私皆足。 居三年,民亲爱之,召入为侍仪。 洪武元年,擢翰林直学士兼太常卿。 帝锐意稽古礼文。 群臣集议,间有异同。 常能参合众言,委曲当上意。 寻以病免归。 岁余,手诏征诣阙,仍故官。 帝宴闲,辄命儒臣列坐,赋诗为乐。 常每先成,语多率。 帝笑曰:“老范诗质朴,殊似其为人也。 ”迁起居注。 常有足疾,数在告,赐以安车。 寻乞归,帝赋诗四章送之。 赐宅于太平。 子祖,历官云南左参政,有修洁称。 潘庭坚,字叔闻,当涂人。 元末为富阳教谕,谢去。 太祖驻太平,以陶安荐,征庭坚为帅府教授。 慎密谦约,为太祖所称。 下集庆,擢中书省博士。 婺州下,改为金华府,以庭坚同知府事。 时上游诸郡次第平定,择儒臣抚绥之。 先后用陶安、汪广洋于江西,而庭坚与王恺守浙东。 太祖为吴王,设翰林院,与安同召为学士。 而庭坚已老,遂告归。 洪武四年复召至,主会试。 子黼,字章甫。 有文名,官至江西按察使。 会修律令,留为议律官。 书成,卒。 黼谨饬类父,而文采清雅过之。 父子皆以乡校显,时以为荣。 宋思颜,不知何许人。 太祖克太平,以思颜居幕府。 及定集庆,置江南行中书省,太祖总省事,以李善长及思颜为参议。 同时所设省中官李梦庚、郭景祥、侯元善、杨元杲、陶安、阮弘道、孔克仁、王恺、栾凤、夏煜等数十人。 而思颜独与善长并授参议,其任较诸人为重。 已,建大都督府,以思颜兼参军事。 太祖尝视事东阁,天暑,汗沾衣。 左右更以衣进,皆数经浣濯者。 思颜曰:“主公躬行节俭,真可示法子孙,惟愿终始如一。 ”太祖嘉其直,赐之币。 他日又进曰:“句容虎为害,既捕获,宜除之,今豢养民间何益? ”太祖欣然,即命杀虎。 其随事纳忠类如此。 后出为河南道按察佥事,坐事死。 夏煜,字允中,江宁人。 有俊才,工诗,辟为中书省博士。 婺州平,调浙东分省,两使方国珍,咸称旨。 太祖征陈友谅,儒臣惟刘基与煜侍。 鄱阳战胜,太祖所与草檄赋诗者,煜其一也。 洪武元年使总制浙东诸府,与高见贤、杨宪、凌说四人以伺察搏击为事,后俱以不良死。 郭景祥,濠人。 与凤阳李梦庚皆从渡江,典文书,佐谋议,分任行中书省左右司郎中。 既同调浙东分省,寻复同入为大都督府参军。 景祥性谅直,博涉书史,遇事敢言,太祖亲信之。 尝曰:“景祥文吏,而有折冲御侮才,能尽忠于我,可大任也。 ”先是,克滁州、太平、溧阳。 以城郭不完,辄命景祥董治之。 既而和州守臣言,州城久废,命景祥相度,即故址城之,九旬而工毕。 太祖以为能,授和州总制。 景祥益治城隍楼橹,广屯田,练士卒,威望肃然。 和遂为重镇。 玺书褒劳。 仕终浙江行省参政。 谢再兴之守诸全也,部将私贩易吴境。 太祖怒杀部将,召谕再兴,命梦庚往诸全总制军事。 再兴还镇,忿梦庚出己上,遂叛。 执梦庚降于吴,梦庚死之。 其时,参佐行省者,又有毛骐、王濂。 濂,字习古,定远人,李善长妇兄也。 才嗜学,事亲孝。 初从汝、颍贼,太祖克集庆,乃渡江来归。 善长为言,得召见,除执法官,谳狱平允。 迁中书省员外郎,出为浙江按察佥事,治行著闻。 大风昼晦,濂应诏言民瘼,请缓征。 太祖纳之。 洪武三年卒。 帝谓善长曰:“濂有王佐才,今死,朕失一臂。 ”后善长坐事,帝叹曰:“使王濂在,必不至是。 ”骐,字国祥,与濂同里。 太祖自濠引兵趋定远,骐扶县令出降。 太祖喜,留与饮食,筹兵事,悉当意。 取滁州,擢总管府经历。 典仓廪,兼掌晨昏历,稽将帅之失伍者。 从渡江,擢兵省郎中。 是时太祖左右惟善长及骐,文书机密,皆两人协赞。 寻授参议官。 征婺州,命权理中书省事,委以心膂。 俄病卒,太祖亲为文哭之,临视其葬。 子骧,管军千户,积功擢亲军指挥佥事。 从定中原,进指挥使。 滕州段士雄反,骧讨平之。 捕倭浙东,斩获多,擢都督佥事,见亲任,尝掌锦衣卫事,典诏狱。 后坐胡惟庸党死。 杨元杲、阮弘道,皆滁人,家世皆儒者。 从渡江,同为行省左右司员外郎,与陶安等更番掌行机宜文字。 元杲以郎中擢理军储于金华,而弘道亦于是岁以郎中从大都督文正守南昌,皆有功。 二人皆于太祖最故,又皆儒雅,嗜文学,练达政体,而元杲知虑尤周密。 帝尝曰:“文臣从渡江,掌簿书文字,勤劳十余年,无如杨元杲、阮弘道、李梦庚、侯元善、樊景昭者。 ”其后,元杲历应天府尹,弘道历福建、江西行省参政,皆卒官。 元杲子贲,博学强记,以词翰知名,荐授大名知县,仕至周府纪善。 元善,全椒人,历官参知政事,与樊景昭俱无所表见。 又汪河者,舒城人。 尝师余阙,以文章名。 从渡江,为行中书省掾,数陈时务。 太祖高其才,进大都督府都事。 使察罕,议论称旨。 后奉命偕钱桢至河南,报扩廓聘,为所留。 太祖前后七致扩廓书,终不报。 洪武元年,大军下河、洛,扩廓走定西,河始得归,被拘凡六年。 帝甚嘉之,进吏部侍郎,备陈西征方略。 二年改御史台侍御史。 九年,拜晋王左相,亲御便殿谕遣之。 居数岁,卒于官。 孔克仁,句容人。 由行省都事进郎中。 尝偕宋濂侍太祖,太祖数与论天下形势及前代兴亡事。 陈友谅既灭,太祖志图中原,谓克仁曰:“元运既隳,豪杰互争,其衅可乘。 吾欲督两淮、江南诸郡之民,及时耕种,加以训练。 兵农兼资,进取退守。 仍于两淮间馈运可通之处,储粮以俟。 兵食既足,中原可图。 卿以为何如? ”克仁对曰:“积粮训兵,观衅待时,此长策也。 ”当是时,江左兵势日盛,太祖以汉高自期,尝谓克仁曰:“秦政暴虐,汉高帝起布衣,以宽大驭群雄,遂为天下主。 今群雄蜂起,皆不知修法度以明军政,此其所以无成也。 ”因感叹久之。 又曰:“天下用兵,河北有孛罗帖木儿,河南有扩廓帖木儿,关中有李思齐、张良弼。 然有兵而无纪律者河北也;稍有纪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途不通、馈饷不继者关中也。 江南则惟我与张士诚耳。 士诚多奸谋,尚间谍,御众无纪律。 我以数十万众,修军政,任将帅,相时而动,其势有不足平者。 ”克仁顿首曰:“主上神武,当定天下于一矣。 ”尝阅《汉书》,濂与克仁侍。 太祖曰:“汉治道不纯者何? ”克仁对曰:“王霸杂故也。 ”太祖曰:“谁执其咎? ”克仁曰:“责在高祖。 ”太祖曰:“高祖创业,遭秦灭学,民憔悴甫苏,礼乐之事固所未讲。 孝文为令主,正当制礼作乐,以复三代之旧。 乃逡巡未遑,使汉业终于如是。 帝王之道,贵不违时。 三代之王有其时而能为之,汉文有其时而不为,周世宗则无其时而为之者也。 ”又尝问克仁:“汉高起徒步为万乘主,所操何道? ”克仁对曰:“知人善任使。 ”太祖曰:“项羽南面称孤,仁义不施,而自矜功伐。 高祖知其然,承以柔逊,济以宽仁,卒以胜之。 今豪杰非一,我守江左,任贤抚民,以观天下之变。 若徒与角力,则猝难定也。 ”及徐达等下淮东、西,又谓克仁曰:“壬辰之乱,生民涂炭。 中原诸将,孛罗拥兵犯阙,乱伦干纪,行已夷灭。 扩廓挟太子以称戈,急私仇,无敌忾之志。 思齐辈碌碌,窃据一方,民受其害。 士诚外假元名,反复两端。 明玉珍父子据蜀僭号,喜于自用而无远谋。 观其所为,皆不能有成。 予揆天时,审人事,有可定之机。 今师西出襄、樊,东逾淮、泗,首尾相应,击之必胜。 大事可成,天下不难定。 既定之后,生息犹难,方劳思虑耳。 ”克仁侍帷幄最久,故获闻太祖谋略居多。 洪武二年四月,命克仁等授诸子经,功臣子弟亦令入学。 已,出知江州,入为参议,坐事死。 赞曰:太祖起布衣,经营天下。 渡江以来,规模宏远,声教风驰。 虽曰天授,抑亦左右丞弼多国士之助欤。 陈遇见礼不下刘基,而超然利禄之外。 叶兑于天下大计,筹之审矣,亦能抗节肥遯,其高致均非人所易及。 孔克仁无可称述,以太祖之雄谋大略具其事中,故叙列于篇。 发布时间:2025-09-08 10:31:11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35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