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明史》 列传第一百三十四 内容: 满朝荐江秉谦侯震旸倪思辉朱钦相王心一王允成李希孔毛士龙满朝荐,字震东,麻阳人。 万历三十二年进士。 授咸宁知县,有廉能声。 税监梁永纵其下劫诸生橐,朝荐捕治之。 永怒,劾其擅刑税役,诏镌一官。 大学士沈鲤等论救,不听。 会巡抚顾其志极论永贪残状,乃复朝荐官,夺俸一岁。 无何,永遣人蛊巡按御史余懋衡。 事觉,朝荐捕获其人。 永惧,率众擐甲入县庭。 吏卒早为备,无所掠而去。 城中数夜惊,言永反,或谓永宜自明,永遂下教,自白不反状,然蓄甲者数百。 而朝荐助懋衡操之急,诸恶党多亡去。 朝荐追之渭南,颇有所格伤。 永惧,使使系书发中,入都讼朝荐劫上供物,杀数人,投尸河中。 帝震怒,立遣使逮治,时三十五年七月也。 既至,下诏狱搒掠,遂长系。 中外论救,自大学士朱赓以下,百十疏。 最后,四十一年秋,万寿节将届,用大学士叶向高请,乃与王邦才、卞孔时并释归。 光宗立,起南京刑部郎中,再迁尚宝卿。 天启二年,辽东地尽失,海内多故,而廷臣方植党逞浮议。 朝荐深虑之,疏陈时事十可忧、七可怪,语极危切。 寻进太仆少卿,复上疏曰:比者,风霾曀晦,星月昼见,太白经天,四月雹,六月冰,山东地震,畿内霪潦,天地之变极矣。 四川则奢崇明叛,贵州则安邦彦叛,山东则徐鸿儒乱,民人之变极矣。 而朝廷政令乃颠倒日甚。 一乞骸耳,周嘉谟、刘一燝,顾命之元老,以中谗去;孙慎行,守礼之宗伯,以封典去;王纪,执法如山之司寇,以平反去;皆漠不顾惜。 独忄卷忄卷于三十疏劾之沈纮,即去而犹加异数焉。 祖宗朝有是颠倒乎? 一建言耳,倪思辉、朱钦相等之削籍,已重箝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扬等之拂衣,又中一网之计。 祖宗朝有是颠倒乎? 一边策耳,西部索百万之赀,边臣犹虑其未饱;健儿乞锱铢之饷,度支尚谓其过奢。 祖宗朝有是颠倒乎? 一弃城耳,多年议确之犯或以庇厚而缓求,旬日矜疑之辈反以妒深而苛督。 祖宗朝有是颠倒乎? 一缉奸耳,正罪自有常律,平反原无滥条。 辽阳之祸,起于袁应泰之大纳降人,降人尽占居民妇女,故辽民发愤,招敌攻城。 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 广宁之变,起于王化贞之误信西部,取饷金以啖插而不给卒伍,以故人心离散。 敌兵过河,又不闻西部策应,遂至手足无措,抱头鼠窜。 亦事发仓卒,未闻有何人献送之说也。 深求奸细,不过为化贞卸罪地耳。 王纪不欲杀人媚人,反致削籍。 祖宗朝有是颠倒乎? 若夫阁臣之职,在主持清议。 今章疏有妒才坏政者,非惟不斥也,轻则两可,重则竟行其言矣。 有殛奸报国者,非惟不纳也,轻则见让,重则递加黜罚矣。 尤有恨者,沈纮贿卢受得进,及受败,又交通跋扈之奄以树威。 振、瑾偾裂之祸,皆纮作俑,而放流不加。 他若戚畹,岂不当检,何至以阉寺之谗,毙其三仆? 三宫分有常尊,何至以倾国之昵,僭逼母仪。 此皆颠倒之甚者也。 顾成于陛下者什之一二,成于当事大臣者十之八九。 臣诚不忍见神州陆沈,祈陛下终览臣疏,与阁部大臣更弦易辙,悉轨祖宗旧章,臣即从逢、干于地下,犹生之年。 既奏,魏忠贤激帝怒,降旨切责,褫职为民。 大学士向高申救甚力,帝不纳。 已,忠贤党撰《东林同志录》,朝荐与焉,竟不复用。 崇祯二年荐起故官,未上卒。 江秉谦,字兆豫,歙人。 万历三十八年进士。 除鄞县知县。 用廉能征,拟授御史。 久不得命,以葬亲归。 光宗立,命始下,入台,侃侃言事。 天启元年,首陈君臣虚己奉公之道,规切甚至。 户部尚书李汝华建议兴屯,请专遣御史,三年课绩,所垦足抵年例饷银,即擢京卿。 秉谦力驳其谬,因言汝华尸素,宜亟罢。 汝华疏辨,秉谦再劾之。 沈阳既失,朝士多思熊廷弼,而给事中郭巩独论廷弼丧师误国,请并罪阁臣刘一燝。 秉谦愤,力颂廷弼保守危疆功,且曰:“今廷弼勘覆已明,议者犹以一人私情没天下公论,宁坏朝廷封疆,不忘胸中畛域。 ”章下廷议。 会辽阳复失,廷弼旋起经略。 巩坐妄议夺官,遂与秉谦为仇。 廷弼既镇山海,议遣使宣谕朝鲜发兵牵制。 副使梁之垣请行,廷弼喜,请付二十万金为军赀。 兵部尚书张鹤鸣不予,秉谦抗疏争。 鹤鸣怒,力诋秉谦朋党。 秉谦疏辨,帝不罪。 鹤鸣既抑廷弼,专庇巡抚王化贞,朝士多附会之。 帝以经、抚不和,诏廷臣议。 秉谦言:“陛下再起廷弼,委以重寄,曰‘疆场事不从中制’。 乃数月以来,廷弼不得措手足,呼号日闻,辨驳踵至。 执为词者曰‘经、抚不和,化贞主战,廷弼主守耳,夫廷弼非专言守,谓守定而后可战也。 化贞锐意战,即战胜,可无事守乎? 万一不胜,又将何以守? 此中利害,夫人知之。 乃一则无言不从,一则无策不弃。 岂真不明于战守之说,但从化贞、廷弼起见耳。 陛下既命廷弼节制三方,则三方之进战退守当一一听其指挥。 乃化贞欲进,则使廷弼从之进,欲退,则使廷弼随之退。 化贞倏进倏退,则使廷弼进不知所以战,退不知所以守。 是化贞有节制廷弼之权,而廷弼未尝有节制三方之权也。 故今日之事,非经、抚不和,乃好恶经、抚者不和;非战守之议论不合,乃左右经、抚者之议论不合。 请专责廷弼,实图战守。 ”末讥首辅叶向高两可含糊,势必两可掣肘,安能责成功。 语极切至。 后朝议方撤廷弼,而化贞已弃广宁遁。 秉谦益愤,以职方郎耿如杞附和鹤鸣,力助化贞排廷弼,致封疆丧失,连疏攻之。 并援世宗戮丁汝夔故事,乞亟置鹤鸣于法。 帝以鹤鸣方行边,不当轻诋,夺秉谦俸半岁,如杞不问。 秉谦复上疏言:“鹤鸣一入中枢,初不过卤莽而无远识,既乃至凶狠而动杀机。 明知西部间谍俱虚,战守参差难合,乃顾自欺以欺朝廷。 何处有机会? 而曰机会可乘。 何日渡河? 而曰渡河必胜。 既欲驱经略以出关,而不肯付经略以节制,既欲置廷弼于广宁,而未尝移化贞于何地。 破坏封疆之罪,可置弗问哉? 且化贞先弃地先逃,犹曰功罪相半。 即此一言,纵寸斩鹤鸣,不足赎其欺君误国罪,乃犹敢哆口定他入罪案耶! ”当是时,大学士沈纮潜结中官刘朝、乳媪客氏,募兵入禁中,兴内操。 给事中惠世扬、周朝瑞等十二人再疏力攻,秉谦与焉,并诋朝及客氏。 内外胥怨,遂假劾鹤鸣疏,出秉谦于外。 无何,郭巩召还,交通魏忠贤,力沮秉谦。 是冬,皇子生,言官被谪者悉召还,独秉谦不与。 家居四年,闻忠贤益乱政,忧愤卒。 居数月,忠贤党御史卓迈追劾秉谦保护廷弼,遂削籍。 崇祯初,复官。 侯震旸,字得一,嘉定人。 祖尧封,监察御史。 忤大学士张居正,外转。 累官至福建右参政,有廉直声。 震旸举万历三十八年进士,授行人。 天启初,擢吏科给事中。 是时,保姆奉圣夫人客氏方擅宠,与魏忠贤及大学士沈纮相表里,势焰张甚。 既遣出宫,熹宗思念流涕,至日旰不御食,遂宣谕复入。 震旸疏言:“宫闱禁地,奸珰群小睥睨其侧,内外钩连,借丛炀灶,有不忍言者。 王圣宠而煽江京、李闰之奸,赵娆宠而构曹节、皇甫之变。 幺么里妇,何堪数昵至尊哉? ”不省。 会辽事棘,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相抵牾,兵部尚书张鹤鸣右化贞,议者遂欲移廷弼,与化贞画地任事。 震旸逆知其必败,疏言:“事势至此,陛下宜遣问经臣。 果能加意训练,则进止迟速不从中制,虽撤抚臣,一以付之,无不可者。 如不然,则督其条晰陈奏,以听吏议,摭拾残局,专任化贞。 此一说也。 不则移廷弼密云,而出本兵为经略。 鹤鸣素慷慨自命,与其事败同罪,不若挺身报国。 此又一说也。 不则遂以经略授化贞,择沈深有谋者代任巡抚,以资后劲。 此又一说也。 不则直移廷弼于登、莱,终其三方布置之策,与化贞相犄角。 此又一说也。 若复迁延犹豫,必偾国事。 ”疏上,方有旨集议,而大清兵已破广宁矣。 化贞、廷弼相率入关门,犹数奉温旨,责以戴罪立功。 震旸大愤懑,再疏言:“臣言不幸验矣,为今日计,论法不论情。 河西未坏以前,举朝所惜者,什七在化贞,今不能为化贞惜也。 河西既坏以后,举朝所宽者什九在廷弼,今亦不能为廷弼宽也。 策抚臣者,谓宜责令还赴广宁,联属西部。 然而廥库已竭,其能赤手效包胥乎? 策经臣者,谓宜仍责守关。 然所谓守者,将如廷弼前议三十万兵数十万饷,以图后效乎? 抑止令率残卒出关外,姑示不杀乎? 凡此无一可者。 及今不定逃臣之律,残疆其奚赖焉? ”其后治失事罪,盖略如震旸疏云。 已,遂劾大学士沈纮结纳奉圣夫人及诸中官为朋党,具发其构杀故监王安状。 忠贤即日传旨谪震旸。 震旸陛辞,复上田赋、河渠二议。 以逐臣不当建议,再镌二级以归。 震旸在垣八月,章奏凡数十上。 崇祯初,召复故官,震旸已前卒。 因其子主事峒曾请,特赠太常少卿。 方震旸之论客氏也,给事中祁门倪思辉、临川朱钦相疏继之。 帝大恚,并贬三官。 大学士刘一燝、尚书周嘉谟等交章论救,皆不纳。 御史吴县王心一言之尤切,帝怒,贬官如之。 心一同官龙溪马鸣起复抗疏谏,且言客氏六不可留。 帝议加重谴,用一燝等言,夺俸一年。 先是,元年正月,客氏未出宫,诏给土田二十顷,为护坟香火赀。 又诏魏进忠侍卫有功,待陵工告竣,并行叙录。 心一抗疏言:“陛下眷念二人,加给土田,明示优录,恐东征将士闻而解体。 况梓宫未殡,先念保姆之香火,陵工未成,强入奄侍之勤劳,于理为不顺,于情为失宜。 ”不报。 至是,与思辉、钦相并贬,廷臣请召还者十余疏。 皇子生,诏思辉、钦相、心一、鸣起并复故官。 钦相寻擢太仆少卿。 杨涟既劾魏忠贤,钦相亦抗疏极论。 五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讨贼杨六、蔡三、钟六等有功。 旋以忤忠贤,除名。 思辉,崇祯时终南京督储尚书,心一终刑部侍郎,鸣起终南京右都御史。 王允成,字述文,泽州人。 万历中举于乡,除获鹿知县。 以治行异等,征授南京御史。 时甲科势重,乙科多卑下之。 允成体貌魁梧,才气飙发,欲凌甲科出其上,首疏论辽左失事诸臣,请正刑辟。 熹宗即位,廷臣方争论“梃击”、“移宫”事,而帝降两谕罪选侍,因言移宫后相安状。 大学士方从哲封还上谕。 允成陈保治十事,中言:“张差闯宫,说者谓疯癫。 青宫岂发疯之地? 庞保、刘成岂并疯之人? 言念及此,可为寒心。 今郑氏四十年之恩威犹在,卵翼心腹寔繁有徒,陛下当思所以防之。 比者,圣谕多从中出,当,则开炀灶之端;不当,而臣下争执,必成反汗之势,孰若事无大小,尽归内阁。 至元辅方从哲,屡劾不去。 陛下于选侍移宫后,发一敕谕,不过如常人表明心迹耳,从哲辄封还。 夫封后之命,都督之命,贬谪周朝瑞之命,何皆不封还? 司马昭之心,路人知之矣。 ”姚宗文阅视辽左,与熊廷弼相失,归而鼓同列攻之。 允成恶其奸,再疏论列。 天启元年,疏请恤先朝直臣,列杨天民等三十六人以上,帝纳之。 俄陈任辅弼、择经略、慎中枢、专大帅、更戎政、严赏罚数事,末言:“方今最可虑者,陛下孤立禁中。 先朝怙权恃宠诸奄,与今日左右近习,互相忌嫉,恐乘机肆毒,彼此相戕。 夫防护禁庭,责在内阁及司礼。 务令潜消默化,俾圣躬与皇弟,并得高枕无忧,斯为根本至计。 ”时韪其言。 已,劾刑部尚书黄克缵倡言保护选侍,贻误贾继春,又曲庇盗宝内侍,至辨御史焦源溥纲常一疏,刺谬特甚。 已,极论内降及留中之害,末复规切阁部大臣。 忤旨,停俸。 给事中毛士龙劾府丞邵辅忠,允成亦偕同官李希孔斥辅忠。 已,极言纲纪废弛,请戒姑息、破因循,指斥时事甚悉。 当是时,中贵刘朝、魏进忠与乳媪客氏相倚为奸。 允成抗疏历数其罪,略言:“内廷顾命之珰,犬食其余,不蒙帷盖之泽;外廷顾命之老,中旨趣出,立见田里之收。 以小马为驰骋之赀,谁启盘于游田之渐;以大臣为释忿之地,谁启咈其耇长之心。 刘朝辈初亦不预外事,自沈纮、邵辅忠导之,遂恣肆无忌。 浸假而王心一、倪思辉、朱钦相斥矣,浸假而司空用陪推矣,浸假而中旨用考官矣。 是易置大臣之权在二竖也。 近者弄权愈甚,逐大臣如振落,王纪、满朝荐并削职为编氓。 是驱除大臣之权在二竖也。 科臣迁改,自有定叙,给假推升,往例皆然。 乃恶周朝瑞之正直,忽有不许推用之旨。 是转迁百官之权在二竖也。 秦籓以小宗继大宗,诸子不得封郡王,祖制昭然。 乃部科争之不获,相继而去。 是进退诸籓之权在二竖也。 招权纳贿,作福作威;二竖弄权于外,客氏主谋于中。 王振、刘瑾之祸将复见今日。 ”疏入,进忠辈切齿。 允成复特疏论秦府滥恩之谬,帝终不省。 三年六月,允成又劾进忠,进忠益恨。 明年,赵南星为吏部,知允成贤,调之于北。 未几,南星被逐,御史张讷劾南星调允成非法,遂除名。 后给事中陈维新复劾允成贪险,诏抚按提问,坐以赃私。 庄烈帝嗣位,以允成尝请保护皇弟,识其名,召复故官。 未几卒。 当天启初,东林方盛,其主张联络者,率在言路。 允成居南,与北相应和,时贵多畏其锋。 然谔谔敢言,屡犯近幸,其风采足重云。 李希孔,字子铸,三水人。 万历三十八年进士。 授中书舍人,擢南京御史。 给事中姚宗文阅辽东军,排经略熊廷弼,希孔连疏劾之。 已,又纠宗文阻抑考选,以“令旨”二字抗言缴还,遏先帝非常之德。 泰昌元年冬,陈时政七事。 天启改元,与允成劾邵辅忠。 已,请宥言官倪思辉、朱钦相、王心一。 三年上《折邪议》,以定两朝实录,疏言:昔郑氏谋危国本,而左袒之者,莫彰著于三王并封之事。 今秉笔者不谓非也,且推其功,至与陈平、狄仁杰并。 此其说不可解也。 当时并封未有旨,辅臣王锡爵盖先有密疏请也。 迨旨下礼部,而王如坚、朱维京、涂一臻、王学曾、岳元声、顾允成、于孔兼等苦口力争,又共责让锡爵于朝房。 于是锡爵始知大义之不可违,而天下之不我予,随上疏检举,而封事停也。 假令如坚等不死争,不责让,将并封之事遂以定,而子以母贵之说,且徐邀定策国老之勋。 而乃饰之曰:“旋命旋引咎,事遂以止。 ”嗟乎,此可为锡爵讳乎哉! 且闻锡爵语人曰:“王给事中遗悔否? ”以故事关国本,诸臣稿项黄馘,终锡爵世不复起。 不知前代之安刘、复唐者,谁厄王陵,使之不见天日乎? 曾剪除张柬之、桓彦范等五人,而令赍志以没乎? 臣所以折邪议者,一也。 其次,莫彰于张差闯宫之事。 而秉笔者犹谓无罪也,且轻其事,而列王大臣、贯高事为辞。 此其说又不可解也。 王大臣之徒手而闯至干清宫门也,冯保怨旧辅高拱,置刃其袖,挟使供之,非实事也。 张差之梃,谁授之而谁使之乎? 贯高身无完肤,而词不及张敖,故汉高得释敖不问。 可与张差之事,造谋主使口招历历者比乎? 昔宽处之以全伦,今直笔之以存实,以戒后,自两不相妨,而奈之何欲讳之? 且讳之以为君父隐,可也;为乱贼辈隐,则何为? 臣所以折邪议者,二也。 至封后遗诏,自古未有帝崩立后者。 此不过贵妃私人谋假母后之尊,以弭罪状。 故称遗诏,以要必行。 奈何犹称先志,重诬神祖,而阴为阿附传封者开一面也? 臣所以折邪议者,三也。 帝之令德考终,自不宜谓因药致崩,被不美之名。 而当时在内视病者,乌可于积劳积虚之后,投攻克之剂。 群议汹汹,方蓄疑虑变之深,而遽值先帝升遐,又适有下药之事,安得不痛之恨之,疾首顿足而深望之? 乃讨奸者愤激而甚其词,庇奸者借题以逸其罚。 君父何人,臣子可以侥幸而尝试乎? 臣所以折邪议者,四也。 先帝之继神庙弃群臣也,两月之内,鼎湖再号。 陛下孑然一身,怙恃无托,宫禁深閟,狐鼠实繁,其于杜渐防微,自不得不倍加严慎。 即不然,而以新天子俨然避正殿,让一先朝宫嫔,万世而下谓如何国体。 此杨涟等诸臣所以权衡轻重,亟以移宫请也。 宫已移矣,涟等之心事毕矣,本未尝居以为功,何至反以为罪而禁锢之、摈逐之,是诚何心? 即选侍久侍先帝,生育公主,诸臣未必不力请于陛下,加之恩礼。 今陛下既安,选侍又未尝不安,有何冤抑,而汲汲皇皇为无病之沈吟? 臣所以折邪议者,五也。 抑犹有未尽者。 神祖与先帝所以处父子骨肉之际,仁义孝慈,本无可以置喙。 即当年母爱子抱,外议喧哗,然虽有城社媒孽之奸,卒不以易祖训立长之序,则愈足见神祖之明圣,与先帝之大孝。 何足讳、何必讳,又何可讳? 若谓言及郑氏之过,便伤神祖之明,则我朝仁庙监国危疑,何尝为成祖之累。 而当时史臣直勒之汗青,并未闻有嫌疑之避也。 何独至今而立此一说,巧为奸人脱卸,使昔日不能置之罪,今日不容著之书,何可训也! 今史局开,公道明,而坐视奸辈阴谋,辨言乱义,将令三纲紊,九法灭,天下止知有私交,而不知有君父。 乞特敕纂修诸臣,据事直书,无疑无隐,则继述大孝过于武、周,而世道人心攸赖之矣。 诏付史馆参酌,然其后卒不能改也。 已,又请出客氏于外,请诛崔文升。 忌者甚众,指为东林党。 未几,卒官,故不与珰祸。 毛士龙,字伯高,宜兴人。 万历四十一年进士。 授杭州推官。 熹宗即位,擢刑科给事中,首劾姚宗文阅视乖张。 杨涟去国,抗疏请留。 天启改元正月疏论“三案”,力言孙慎行、陆梦龙、陆大受、何士晋、马德沣、王之采、杨涟等有功社稷,而魏浚辈丑正害直之罪。 帝是之。 李选侍之移宫也,其内竖刘朝、田诏、刘进忠等五人,以盗赀下刑部狱。 尚书黄克缵庇之,数称其冤。 帝不从,论死。 是年五月,王安罢,魏进忠用事。 诏等进重赂,令其下李文盛等上疏鸣冤,进忠即传旨贷死。 大学士刘一燝等执奏者再。 旨下刑科,士龙抄参者三,旨几中寝。 克缵乃陈其冤状,而请付之热审。 进忠不从,传旨立释。 士龙愤,劾克缵阿旨骫法,不可为大臣,且数朝等罪甚悉。 由是进忠及诸奄衔士龙次骨。 进忠广开告密,诬天津废将陈天爵交通李承芳,逮其一家五十余人,下诏狱。 士龙即劾锦衣骆思恭及诬告者罪。 进忠憾张后抑己,诬为死囚孙二所出,布散流言。 士龙请究治妖言奸党并主使逆徒,进忠益憾。 至九月,士龙劾顺天府丞邵辅忠奸贪,希孔、允成亦劾之,辅忠大惧。 朝等因诱以超擢,令攻士龙。 辅忠遂讦士龙官杭州时盗库纳妓,进忠从中下其疏。 尚书周嘉谟等言两人所讦,风闻,请宽贷。 进忠不从,削士龙籍,辅忠落职闲住。 进忠后易名忠贤,显盗国柄,恨士龙未已。 四年冬,令其私人张讷劾之,再命削籍。 明年三月入之汪文言狱词,谓纳李三才贿三千,谋起南京吏部,下抚按提讯追赃,遣戍平阳卫。 已而辅忠起用,骤迁兵部侍郎。 六年十二月,御史刘徽复摭辅忠前奏,劾士龙纳访犯万金,下法司逮治。 士龙知忠贤必杀己,夜中逾墙遁,其妾不知也,谓有司杀之,被发号泣于道,有司无如之何。 士龙乃潜至家,载妻子浮太湖以免。 庄烈帝嗣位,忠贤伏诛。 朝士为士龙称冤,诏尽赦其罪。 士龙始诣阙谢恩,且陈被陷之故。 帝怜之,命复官致仕,竟不召用。 至崇祯十四年,里人周延儒再相,始起漕储副使,督苏、松诸郡粮。 明年冬,入为太仆少卿。 又明年春,擢左佥都御史。 时左都御史李邦华、副都御史惠世扬皆未至,士龙独掌院事。 帝尝语辅臣:“往例御史巡方,类微服访民间。 近高牙大纛,气凌巡抚,且公署前后皆通窦纳贿,每奉使,富可敌国,宜重惩。 ”士龙闻,劾逮福建巡按李嗣京。 十月谢病归。 国变后卒。 赞曰:满朝荐,健令也,出死力以抗凶锋,幽深牢而弗悔。 及跻言路,益发愤时事,庶几强立不反者欤。 江秉谦、侯震旸之论经抚,李希孔之论“三案”,皆切中事理。 王允成直攻刘朝、魏进忠,而不与杨、左、周、黄诸人同难。 毛士龙顾以谲免。 盖忠贤杀人皆成于附阉邪党,彼其甘心善类,授之刃而假手焉且加功者,罪直浮于忠贤已。 发布时间:2025-09-23 10:19:38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363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