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明史》 列传第一百六十七 内容: 吕大器文安之樊一蘅(范文光詹天颜)吴炳(侯伟时)王锡兖堵胤锡严起恒朱天麟(张孝起)杨畏知吴贞毓(高𪟝等)  吕大器,字俨若,遂宁人。 崇祯元年进士。 援行人,擢吏部稽勋主事,更历四司,乞假归。 以邑城庳恶,倡议修筑。 工甫竣,贼至,佐有司拒守,城获全。 诏增秩一等。 出为关南道参议,迁固原副使。 巡抚丁启睿檄大器讨长武贼,用穴地火攻法灭之。 十四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甘肃。 劾总兵官柴时华不法,解其职,立遣副将王世宠代之。 时华乞兵西部及土鲁番为变,大器令世宠讨败时华及西部,时华自焚死。 塞外尔迭尼、黄台吉等拥众乞赏,谋犯肃州,守臣拒走之。 大器假赏犒名,毒饮马泉,杀其众无算。 又遣总兵官马爌督副将世宠等讨群番为乱者,斩首七百余级,抚三十八族而还。 又击败其余党。 西陲略定。 十五年六月,擢兵部添注右侍郎。 大器负才,性刚躁,善避事。 见天下多故,惧当军旅任,力辞,且投揭吏科,言已好酒色财,必不可用。 帝趣令入京,诡称疾不至。 严旨切责,亦不至,命所司察奏。 明年三月始至,命以本官兼右佥都御史,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 时畿辅未解严,大器及诸将和应荐、张汝行驰扼顺义牛栏山。 总督赵光抃\集诸镇师大战螺山,应荐阵亡,他将亦多败。 大器所部无失事,增俸一等。 五月,以保定息警,罢总督官,特设江西、湖广、应天、安庆总督,驻九江,大器任之。 湖北地已失,武昌亦陷,左良玉驻九江,称疾不进。 以侯恂故疑大器图己,语具良玉传中。 大器诣榻前与慰劳,疑稍释。 而张献忠大躏湖南,分兵陷袁州、吉安。 大器急遣部将及良玉军连破之樟树镇,峡江、永新二郡皆复。 已而建昌、抚州陷,良玉、大器不和,兵私斗,焚南昌关厢。 廷议因改大器南京兵部右侍郎,以袁继咸代。 十七年四月,京师报陷,南京大臣议立君。 大器主钱谦益、雷縯祚言,立潞王。 议未定而马士英及刘泽清诸将拥福王至。 福王立,迁大器吏部左侍郎。 大器以异议绌,自危,乃上疏劾士英。 言其拥兵入朝,腼留政地,翻先皇手定逆案,欲跻阮大铖中枢。 其子以铜臭为都督,女弟夫未履行阵,授总戎,姻娅越其杰、田仰、杨文骢先朝罪人,尽登膴仕,乱名器。 “夫吴甡、郑三俊,臣不谓无一事失,而端方谅直,终为海内正人之归;士英、大铖,臣不谓无一技长,而奸回邪慝,终为宗社无穷之祸”。 疏入,以和衷体国答之。 未几,泽清入朝,劾大器、縯祚怀异图。 大器遂乞休去,以手书监国告庙文送内阁,明无他。 士英憾未已,令太常少卿李沾劾之。 遂削大器籍,复命法司逮治之。 以蜀地尽失,无可踪迹而止。 大器既去,沾得超擢左都御史。 谦益亦以附士英、大铖,得为礼部尚书。 独縯祚论死。 明年,唐王召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道梗,久之至。 汀州失,奔广东,与丁魁楚等拥永明王监国,令以原官兼掌兵部事。 久之,进少傅,尽督西南诸军,代王应熊,赐剑,便宜从事。 至涪州,与将军李占春深相结。 他将杨展、于大海、胡云风、袁韬、武大定、谭弘、谭诣、谭文以下,皆受大器约束。 宗室朱容籓自称天下兵马副元帅,据夔州。 大器檄占春、大海、云风讨杀容籓。 大器至思南得疾,次都匀而卒,王谥为文肃。 文安之,夷陵人。 天启二年进士。 改庶吉士,授检讨,除南京司业。 崇祯中,就迁祭酒,为薛国观所构,削藉归。 久之,言官交荐,未及召而京师陷。 福王时,起为詹事。 唐王复召拜礼部尚书。 安之方转侧兵戈间,皆不赴。 永明王以瞿式耜荐,与王锡兖并拜东阁大学士,亦不赴。 顺治七年六月,安之谒王梧州。 安之敦雅操,素淡宦情,遭国变,绝意用世。 至是见国势愈危,慨然思起扶之,乃就职。 时严起恒为首辅,王化澄、朱天麟次之,起恒让安之而自处其下。 孙可望再遣使乞封秦王,安之持不予。 其后桂林破,王奔南宁。 大兵日迫,云南又为可望据,不可往。 安之念川中诸镇兵尚强,欲结之,共奖王室,乃自请督师,加诸镇封爵。 王从之,加安之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处军务,赐剑,便宜从事。 进诸将王光兴,郝永忠、刘体仁、袁宗第、李来亨、王友进、塔天宝、马云翔、郝珍、李复荣、谭弘、谭诣、谭文、党守素等公侯爵,即令安之赍敕印行。 可望闻而恶之,又素衔前阻封议,遣兵伺于都匀,邀止安之,追夺光兴等敕印。 留数月,乃令人湖广。 安之远客他乡,无所归,复赴贵州,将谒王于安龙。 可望坐以罪,戍之毕节卫。 先是,可望欲设六部、翰林等官,虑人议其僭,乃以范矿、马兆义、任僎、万年策为吏、户、礼、兵尚书,并加行营之号。 后又以程源代年策。 而僎最宠,与方于宣屡劝进,可望令待王入黔议之。 王久驻安龙,可望遂自设内阁六部等官,以安之为东阁大学士。 安之不为用,久之走川东,依刘体仁以居。 李赤心,高必正等久窜广西宾、横、南宁间。 赤心死,养子来亨代领其众,推必正为主。 必正又死,其众食尽,且畏大兵逼,率众走川东,分据川、湖间,耕田自给。 川中旧将王光兴、谭弘等附之,众犹数十万。 顺治十六年正月,王奔永昌。 安之率体仁、宗第、来亨等十六营由水道袭重庆。 会谭弘、谭诣杀谭文,诸将不服。 安之欲讨弘、诣,弘、诣惧,率所部降于大兵,诸镇遂散。 时王已入缅甸,地尽失,安之不久郁郁而卒。 樊一蘅,字君带,宜宾人。 父垣,常德知府。 一蘅举万历四十七年进士,知安义、襄阳,累官吏部郎中,请告归。 崇祯三年秋,迁榆林兵备参议。 流贼多榆林人,又久荒,饥民益相挻为盗。 一蘅抚创残,修戎备,讨斩申在庭、马丙贵,平不沾泥。 累被荐,迁监军副使,再迁右参政,分巡关南。 总兵曹文诏败殁,群贼迫西安。 总督洪承畴令一蘅监左光先、张应昌军,连破贼,击走混天星。 贼逼汉中,瑞王告急,一蘅偕副将罗尚文往救。 会承畴大军至,贼乃走。 进按察使,偕副将马科、贺人龙屡挫祁总管于汉中,降之。 十二年,擢右佥都御史,代郑崇俭巡抚宁夏,被劾罢归。 十六年冬,用荐起兵部右侍郎,总督川、陕军务,道阻,命不达。 顺治元年,福王立于南京,复申前命。 时张献忠已据全蜀,惟遵义未陷,一蘅与王应熊避其地。 既拜命,檄诸郡旧将会师大举。 会巡抚马干复重庆,松潘副将朱化龙、同知詹天颜击斩贼将王运行,复龙安、茂州。 一蘅乃起旧将甘良臣为总统,副以侯天锡、屠龙,合参将杨展,游击马应试、余朝宗所携溃卒,得三万人。 明年三月攻叙州,应试、朝宗先登,展等继至,斩馘数千级。 伪都督张化龙走,遂复其城。 一蘅乃犒师江上。 初,干复重庆,贼将刘廷举走,求救于献忠。 献忠命养子刘文秀攻重庆,水陆并进。 副将曾英与参政刘麟长自遵义至,与部将于大海、李占春、张天相等夹击,破贼兵数万。 英威名大振,诸别将皆属,兵二十余万,奉一蘅节制。 杨展既复叙州,贼将冯双礼来寇,每战辄败,孙可望以大众援之。 隔江持一月,粮尽,一蘅退屯古蔺州,展退屯江津。 贼退截朱化龙及佥事蔡肱明于羊子岭,化龙率番骑数百冲贼兵,贼惊溃,死者满山谷。 化龙以军孤,还守旧地。 他将复连败贼于摩泥、滴水。 一蘅乃命展、应试取嘉定、邛、眉,故总兵官贾连登及其中军杨维栋取资、简,天锡、高明佐取泸州,占春、大海守忠、涪。 其他据城邑奉征调者,洪、雅则曹勋及监军副使范文光,松、茂则监军佥事詹天颜,夔、万则谭弘、谭诣。 一蘅乃移驻纳溪,居中调度,与督师应熊会泸州,檄诸路刻欺并进。 献忠颇惧,尽屠境内民,沈金银江中,大焚宫室,火连月不灭,将弃成都走川北。 明年春,展尽取上川南地,屯嘉定,与勋等相声援。 而应熊及王祥在遵义,干、英在重庆,皆宿重兵。 贼势日蹙,惟保宁、顺庆为贼将刘进忠所守,进忠又数败。 献忠怒,遣孙可望、刘文秀、王尚礼、狄三品、王复臣等攻川南郡县。 应熊、一蘅急令展、天锡、龙、应试及顾存志、莫宗文、张登贵连营犍为、叙州以御之。 贼连战不利,英、祥乘间趋成都,献忠立召可望等还。 又闻大清兵入蜀境,刘进忠降,大惧。 七月,弃成都走顺庆,寻入西充之风凰山。 至十二月,大清兵奄至,射杀献忠,贼降及败死者二三十万。 可望等率残卒南奔,骤至重庆。 英出不意,战败,死于江。 贼遂陷綦江,应熊避之毕节卫。 逾月,贼陷遵义,入贵州。 大清兵追至重庆,巡抚干败死,遂入遵义。 以饷乏,旋师。 王祥等复取保、宁二郡。 一蘅再驻江上,为收复全蜀计,乃列上善后事宜及诸将功状于永明王。 拜一蘅户、兵二部尚书,加太子太傅,祥、展、天锡等进爵有差。 时应熊已卒,而宗室朱容籓、故偏沅巡抚李干德并以总制至,杨乔然、江尔文以巡抚至,各自署置,官多于民。 诸将袁韬据重庆,于大海据云阳,李占春据涪州,谭诣据巫山,谭文据万县,谭弘据天字城,侯天锡据永宁,马应试据芦卫,王祥据遵义,杨展据嘉定,朱化龙、曹勋仍据故地。 摇、黄诸家据夔州夹江两岸,而李自成余孽李赤心等十三家亦在建始县。 一蘅令不行,保叙州一郡而已。 顺治五年,容籓自称楚世子,建行台夔州,称制封拜。 时乔然已进总督,而范文光、詹天颜巡抚川南、北,吕大器以大学士来督师,皆恶容籓,谋诛之。 六年春,容籓遂为占春所败,走死云阳。 初,展与祥有隙,遣子璟新攻之。 璟新先袭杀应试,与祥战败归。 干德利展富,说韬、大定杀展,分其赀。 一蘅诮干德,诸镇亦皆愤,有离心。 秋九月,孙可望遣白文选攻杀祥,降其众二十余万,尽得遵义、重庆。 一蘅益孤。 七年秋,可望又使刘文秀大败武大定兵,长驱至嘉定。 大定、韬皆降,干德投水死。 文秀兵复东,谭弘、谭诣、谭文尽降。 占春、大海降于大清。 明年正月,文秀还云南,留文选守嘉定,刘镇国守雅州。 三月,大清兵南征,文选、镇国挟曹勋走,文光、天颜、化龙相继死。 一蘅时已谢事,避山中。 至九月,亦遘疾死。 文武将吏尽亡。 范文光,内江人。 天启初,举于乡。 崇祯中,历官工部主事,南京户部员外郎,告归。 十七年,张献忠乱蜀,文光偕邛州举人刘道贞,芦山举人程翔风,雅州诸生傅元修、洪其仁等举义兵,奉镇国将军朱平檙为蜀王,推黎州参将曹勋为副总兵,统诸将,而文光以副使为监军,道贞等授官有差。 勋败贼雅州龙鹳山,追至城下,反为所败,退守小关山。 十一月,文光督参将黎神武攻雅州,不克。 明年九月,神武合雅州土、汉兵再击贼将艾能奇于雅州,败绩。 伪监司郝孟旋守锦州,文光、翔凤遣间使招之,孟旋袭杀守雅州贼,以城来归,文光等入居之。 献忠死,文光保境如故。 永明王命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川南,而以安绵道詹天颜巡抚川北。 总督李干德杀杨展,文光恶之,遂入山不视事。 大清兵克嘉定,文光赋诗一章,仰药死。 天颜兵败被执,亦死之。 天颜,龙岩人,起家选贡生。 吴炳,宜兴人。 万历末进士。 授蒲圻知县。 崇祯中,历官江西提学副使。 江西地尽失,流寓广东。 永明王擢为兵部右侍郎,从至桂林,令以本官兼东阁大学士,仍掌部事。 又从至武冈。 大兵至,王仓猝奔靖州,令炳扈王太子走城步,吏部主事侯伟时从之。 既至,城已为大兵所据,遂被执,送衡州。 炳不食,自尽于湘山寺,伟时亦死之。 伟时,公安人。 崇祯中进士,历官吏部考功主事,罢官。 至是补官数月,即遘难。 王锡衮,禄丰人。 天启二年进士。 改庶吉士,授检讨。 崇祯中,累官少詹事。 十三年擢礼部右侍郎。 明年秋,尚书林欲楫出视孝陵,锡衮以左侍郎掌部事。 帝禁内臣干预外政,敕礼官稽先朝典制以闻。 锡衮等备列诸监局职掌,而不及东厂。 提督内臣王德化言:“东厂之设,始永乐十八年,《国朝典汇》可据。 礼官覆议不及,请解臣职,停厂不设。 ”锡衮等言:“《典汇》虽载此条,但系下文笺注。 臣等以正史无文,故不敢妾引。 ”帝不听。 锡衮复抗疏,请罢厂,亦不允。 二月,帝再耕耤田。 锡衮因言频岁旱蝗,三饷迭派,请量除加征,严核蠹饷,俾农夫乐生。 又以时方急才,请召还故侍郎陈子壮、顾锡畴,故祭酒倪元璐、文安之,且乞免黄道周永戍。 给事中沈胤培请增天下解额,锡衮因言南畿、浙江人文更盛,宜倍增。 又言举人不第,有三十年不谒选者,宜定制。 数科不售,即令服官。 从之。 欲楫还朝,锡衮调吏部尚书。 李日宣下狱,遂掌部事。 帝性纯孝,尝以秋夜感念圣母孝纯太后,遂欲终身蔬食。 锡衮疏谏,帝嘉其寓爱于规,进秩一等。 寻解部务,直讲筵。 十六年忧归。 唐王立,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永明王立,申前命。 皆不至。 土酋沙定洲作乱,执至会城,诡草锡衮疏上永明王,言定洲忠勇,请代黔国公镇云南。 疏既行,以稿示之。 锡衮大恨,诉上帝祈死。 居数日,竟卒。 堵胤锡,字仲缄,无锡人。 崇祯十年进士。 历官长沙知府。 山贼掠安化、宁乡,官军数败,胤锡督乡兵破灭之,又杀醴陵贼魁,遂以知兵名。 十六年八月,贼陷长沙。 胤锡朝觐还,贼已退。 明年六月,福王命为湖广参政,分守武昌、黄州、汉阳。 左良玉称兵,总督何腾蛟奔长沙,令摄湖北巡抚事,驻常德。 唐王立,拜右副都御史,实授巡抚。 李自成死,众拥其兄子锦为主,奉自成妻高氏及高氏弟一功,骤至澧州。 拥众三十万,言乞降,远近大震。 胤锡议抚之,腾蛟亦驰檄至。 乃躬入其营,开诚慰谕,称诏赐高氏命服,锦、一功蟒玉金银器,犒其军,皆踊跃拜谢。 乃即军中宴之,导以忠孝大义数千言。 明日,高氏出拜,谓锦曰:“堵公,天人也,汝不可负! ”别部田见秀、刘汝魁等亦来归。 唐王大喜,加胤锡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制其军,手书奖劳。 授锦御营前部左军,一功右军,并挂龙虎将军印,封列侯。 赐锦名赤心,一功名必正,他部赏赉有差,号其营曰忠贞。 封高氏贞义夫人,赐珠冠彩币,命有司建坊,题曰:“淑赞中兴”。 胤锡遂与赤心等深相结,倚以自强。 然赤心书疏犹称自成先帝,称高氏太后云。 已而袁宗第、刘体仁诸营先归腾蛟者,亦引与赤心合,众益盛。 胤锡以刍粮难继,令散处江北就食。 明年正月,腾蛟大举,期诸军尽会岳州。 独赤心先至,余逗遛,卒不进。 永明王立,进胤锡兵部尚书,总制如故。 顺治四年,永明王令赤心等攻荆州。 月余,大清兵援荆州。 赤心等大败,步走入蜀,数日不得食。 乃散入施州卫,声言就食湖南。 时王在武冈,刘承胤惧为赤心所并,计非胤锡不能御,乃加胤锡东阁大学士,封光化伯,赐剑,便宜从事。 胤锡疏请得给空敕铸印,颁赐秦中举兵者,时颇议其专。 承胤欲杀腾蛟,胤锡劾其罪。 八月,大兵破武冈及宝庆、常德、辰、沅、胤锡走永顺土司。 寻赴贵阳,抵遵义,乞师于皮熊王祥。 又入施州,请忠贞营军。 会楚宗人朱容籓伪称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擅居夔州,御史钱邦芑传檄讨之。 五年正月,胤锡见容籓,责以大义,晓譬利害,散其党。 未几,金声桓、李成栋叛我大清,以江西、广东附永明王。 于是马进忠、王进才、曹志建、李赤心、高必正等乘间取常德、桃源、澧州、临武、蓝山、道州、靖州、荆门、宜城诸州县,进忠、赤心,必正皆封公。 胤锡与进忠有隙,令赤心、必正争进忠所取常德,进忠尽焚庐舍而去。 赤心等弃空城引而东,所至守将皆烧营弃城走,湖南已复州县为一空。 胤锡乃率赤心等入湘潭,与腾蛟会。 腾蛟令胤锡向江西,而自率进忠等向长沙。 六年正月,兵方逼长沙,腾蛟在湘潭被执,诸军遂散。 赤心等走广西,缘道掠衡、永、郴、桂。 胤锡与胡一青守衡州,战败走桂阳。 初,赤心等入广西,龙虎关守将曹志建恶其淫掠,并恶胤锡。 胤锡不知也。 或说志建,胤锡将召忠贞营图志建。 志建夜发兵围胤锡,杀从卒千余。 胤锡及子逃入富川瑶峒。 志建索之急,瑶潜送胤锡于监军佥事何图复,间关达梧州。 会王遣大臣严起恒、刘湘客安辑忠贞营。 至梧而赤心等已走宾、横二州,乃载胤锡谒王于肇庆。 志建迁怒图复,诱杀之,阖门俱尽。 胤锡至肇庆,时马吉翔及李元胤、袁彭年等皆专柄,各树党。 胤锡乃结欢于吉翔,激赤心等东来,与元胤为难。 移书瞿式耜,欲间元胤,托言王有密敕,令己与式耜图元胤,王颇不悦。 元胤党丁时魁、金堡又论其丧师失地,乃令总统兵马,移驻梧州。 胤锡以赤心等不足恃,欲遥结孙可望为强援,矫王命封为平辽王。 胤锡寻至浔州,自恨发病,十一月卒。 王赠胤锡浔国公,谥文忠。 严起恒,浙江山阴人。 崇祯四年进士。 历广州知府,迁衡永兵备副使。 十六年,张献忠躏湖南,吏民悉逋窜。 起恒独坚守永州。 贼亦不至。 唐王时,擢户部右侍郎,总督湖南钱法。 永明王立,令兼督湖南军饷。 顺治四年,王驻武冈,拜起恒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仍领钱法。 王走靖州,起恒从不及,避难万村。 已知王在柳州,闲道往从之。 从返桂林,复从至柳州、南宁。 李成栋叛大清,以广东附于王。 起恒从王至肇庆,与王化澄、朱天麟同入直。 无何,化澄、天麟相继罢。 黄士俊继何吾驺为首辅,起恒次之。 时朝政决于成栋子元胤,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五人附之,揽权植党,人目为五虎。 起恒居其间,不能有所匡正。 然起恒洁廉,遇事持平,与文安侯马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共患难久,无所忤。 而五虎憾起恒,竞诋为邪党。 王在梧州,尚书吴贞毓等十四人合疏攻五虎,下湘客等狱,欲置之死。 起恒顾跪王舟力救,贞毓等并恶之,乃请召还化澄,而合攻起恒。 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余罪,比之严嵩。 王不悦,夺德复官。 起恒力求罢,王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 会郧国公高必正入觐王,贞毓欲藉其力以倾起恒,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 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 ”必正许之。 有为起恒解者,谓必正曰:“五虎攻严公,严公反力救五虎。 此长者,奈何以为奸? ”必正见王,乃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手敕邀与俱还。 文安之入朝,起恒让为首辅。 桂林破,从王奔南宁。 先是,孙可望据云南,遣使乞封王。 天麟议许之,起恒持不可。 后胡执恭矫诏封为秦王,可望知其伪,遣使求真封。 起恒又持不可,可望大怒。 至是,可望知王播迁,遣其将贺九仪、张胜等率劲卒五千,迎王至南宁,直上起恒舟,怒目攘臂,问王封是“秦”非“秦”。 起恒曰:“君远迎主上,功甚伟,朝廷自有隆恩。 若专问此事,是挟封,非迎主上也。 ”九仪怒,格杀之,投尸于江。 遂杀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追杀兵部尚书杨鼎和于昆仑关,皆以阻封议故。 时顺治八年二月也。 起恒既死,尸流十余里,泊沙渚间。 虎负之登崖,葬于山麓。 朱天麟,字游初,昆山人。 崇祯元年进士。 授饶州推官,有惠政。 考选入都,贫不能行赂,拟授部曹。 帝御经筵,讲官并为称屈。 及临轩亲试,乃改翰林编修。 十七年正月,奉命祭淮王,抵山东而京师陷。 及南都破,走福州,唐王擢少詹事,署国子监事。 天麟见郑芝龙跋扈,乞假至广东。 闻汀州变,又走广西,入安平土州。 顺治四年,永明王居武冈,以礼部侍郎召。 天麟疏请王自将,倡率诸镇,毋坐失事机。 辞不至。 明年,王在南宁,擢礼部尚书,寻拜东阁大学士。 天麟请亲率士兵略江右,不听,乃趋谒王。 会李成栋反大清,从王至浔州。 而浔帅陈邦传请世居广西如黔国公故事,天麟执不允。 邦传怒,以庆国公印、尚方剑掷天麟舟中,要必得,仍执不允。 已而成栋奉王驻肇庆,天麟谓机可乘,复劝王亟颁亲征诏,规取中原。 王优诏答之。 当是时,朝臣各树党。 从成栋至者,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绮,自夸反正功,气凌朝士。 从广西扈行至者,天麟及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雷、洪士彭、雷德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自恃旧臣,诋曹、耿等尝事异姓。 久之复分吴、楚两党。 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李用楫、堵胤锡、王化澄、万翱、程源、郭之奇,皆内结马吉翔,外结陈邦传。 主楚者,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皆外结瞿式耜,内结李元胤。 元胤者,惠国公成栋子,为锦衣指挥使,进封南阳伯,握大权。 彭年等倚为心腹,势张甚。 彭年尝论事王前,语不逊。 王责以君臣之义,彭年勃然曰:“傥向者惠国以五千铁骑,鼓行而西,君臣义安在? ”王变色,大恶之。 彭年等谋攻去吉翔、邦传,权可独擅也。 而堡居言路,有锋气,乃疏陈八事,劾庆国公邦传十可斩,文安侯吉翔,司礼中官庞天寿,大学士起恒、化澄与焉。 起恒、化澄乞去,天麟奏留之。 堡与给事中时魁等复相继劾起恒、吉翔、天寿无已。 太后召天麟面谕,武冈危难,赖吉翔左右,令拟谕严责堡等。 天麟为两解,卒未尝罪言者,而彭年辈怒不止。 王知群臣水火甚,令盟于太庙,然党益固不能解。 明年春,邦传讦堡官临清尝降流贼,受其职,且请堡为己监军。 天麟因拟谕讥堡,堡大愤。 时魁乃鼓言官十六人诣阁诋天麟,至登殿陛大哗,弃官掷印而出。 王方坐后殿,与侍臣论事,大惊,两手交战,茶倾于衣,急取还天麟所拟而罢。 天麟遂辞位,王慰留再三,不可。 陛辞,叩头泣。 王亦泣曰:“卿去,余益孤矣。 ”初,时魁等谓所拟出起恒意,欲入署殴之。 是日,起恒不入,而天麟独自承。 遂移怒天麟,逐之去,天麟移居庆远。 化澄贪鄙无物望,亦为时魁等所攻,碎冠服辞去。 王乃召何吾驺、黄士俊入辅。 未几,吾驺亦为堡等排去,独士俊、起恒在,乃复召天麟,天麟不至。 堡等既连逐三相,益横,每阑入阁中,授阁臣以意指。 王不得已,建文华殿于正殿旁,令阁臣侍坐拟旨以避之。 堡又连劾堵胤锡及侍郎万翱、程源、郭之奇,尚书吴贞毓。 贞毓等欲排去之,畏元胤为援,不敢发。 七年春,王赴梧州,元胤留肇庆,陈邦传适遣兵入卫。 贞毓、之奇、翱、源乃合诸给事御史劾彭年、湘客、时魁、堡、正发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 王谓彭年反正有功,免议,下堡等狱。 堡又以语触忌,与时魁并谪戍。 湘客、正发赎配追脏。 王乃再召天麟,天麟疏言:“年来百尔构争,尽坏实事。 昔宋高宗航海,犹有退步。 今则何地可退? 当奋然自将,文武诸臣尽擐甲胄。 臣亦抽峒丁,择土豪,募水手,经略岭北、湖南,为六军倡。 若徒责票拟,以为主持政本,今政本安在乎? ”  时大兵益逼,孙可望请王赴云南。 初,起恒持可望封,天麟及化澄独谓宜许。 及可望使至,天麟力请从之。 请臣以起恒被杀故,皆不可。 天麟乃奉命经略左、右两江土司,以为勤王之助。 兵未集,大兵逼南宁,王仓皇出走,天麟扶病从之。 明年四月抵广南,王已先驻安龙。 天麟病剧,不能入觐,卒于西坂村。 张孝起,吴江人。 举于乡,授廉州推官。 大兵至,逼海滨,举兵谋恢复。 战败被获,妻妾俱投海死。 孝起羁军中,会李成栋叛大清,孝起乃脱去。 永明王以为吏科给事中。 清真介直,不与流俗伍。 王至梧州。 刘湘客、丁时魁、金堡、蒙正发以失李元胤援,并辞职。 王报许,以孝起代时魁,掌吏科印。 俄与廷臣共排去湘客等,遂为其党所疾。 高必正,湘客乡人也,尤疾之,怒骂于朝,王为解乃已。 久之,擢孝起右佥都御史,巡抚高、雷、廉、琼四府。 城破,走避龙门岛。 岛破,被执,不食七日死。 杨畏知,宝鸡人。 崇祯中,历官云南副使,分巡金沧。 乙酉秋,武定土官吾必奎反,连陷禄丰、广通诸县及楚雄府。 畏知督兵复楚雄,驻其地。 必奎伏诛,而阿迷土官沙定洲继乱,据云南,黔国公沐天波走楚雄。 巡抚吴兆元不能制,许为奏请镇云南。 定洲遂西追天波,畏知说天波走永昌,而己以楚雄当定洲。 定洲至,畏知复绐之曰:“若所急者,黔国尔,今已西。 待尔定永昌还,朝命当已下,予出城以礼见。 今顺逆未分,不能为不义屈也。 ”定洲恐失天波,与盟而去。 分兵陷大理、蒙化。 畏知乘间清野缮堞,征邻境援兵,姚安、景东俱响应。 定洲闻,不敢至永昌,还攻楚雄,不能下。 畏知伺贼懈,辄出击,杀伤多。 乃引去,还攻石屏、宁州、嶍峨,皆陷之。 复西攻楚雄,迄不能下。 明年,孙可望等入云南,定洲还救,大败,遁归阿迷,可望等遂据会城。 初,唐王闻畏知抗贼,进授右佥都御史,巡抚云南,以巡抚吴兆元为总督。 及可望等至,以畏知同乡,甚重之。 寻与刘文秀西略,畏知拒战败,投水不死,踞而骂。 可望下马慰之曰:“闻公名久。 吾为讨贼来,公能共事,相与匡扶明室,非有他也。 ”畏知瞪目视之曰:“绐我尔。 ”可望曰:“不信,当折矢誓。 ”畏知曰:“果尔,当从我三事:一不得仍用伪西年号,二不得杀人,三不得焚庐舍,淫妇女。 ”可望皆许诺。 乃与至楚雄,略定大理诸郡,使文秀至永昌迎天波归。 迤西八府免屠戮,畏知力也。 时永明王已称号于肇庆,而诏令不至。 前御史临安任僎议尊可望为国主,以干支纪年,铸兴朝通宝钱。 畏知愤甚,有所忤,辄抵掌谩骂。 可望数欲杀之,李定国、刘文秀为保护得免。 可望与刘、李同辈,一旦自尊,两人不为下。 闻肇庆有君,李锦、李成栋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王封,庶可相制,乃议遣使奉表。 畏知亦素以尊主为言。 岁已丑,遣畏知及永昌故兵部郎中龚彝赴肇庆进可望表,请王封,为金堡等所持。 畏知乃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尔。 今晋之上公,而卑刘、李侯爵可也。 ”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皆列侯。 遣大理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行。 时堵胤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 昱乃就与谋,矫命改封可望平辽王,易敕书以往。 武康伯胡执恭者,庆国公陈邦传中军也,守泗城。 州与云南接,欲自结可望,言于邦传,先矫命封可望秦王,曰:“藉其力可制李赤心也。 ”邦传乃铸金章曰:“秦王之宝”,填所给空敕,令执恭赍行。 可望大喜,郊迎。 亡何,畏知等至。 可望骇不受,曰:“我已封秦王矣。 ”畏知曰:“此伪也。 ”执恭亦曰:“彼亦伪也,所封实景国公,敕印故在。 ”可望怒,辞敕使,下畏知及执恭狱,而遣使至梧州问故,廷臣始知矫诏事。 文安侯马吉翔请封可望澄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复命。 大学士严起恒持不可,兵部侍郎杨鼎和助之,且请却所献白金玉带。 会郧国公高必正等入朝,召使者言:“本朝无异姓封王例。 我破京师,逼死先帝,滔天大罪,蒙恩宥赦,亦止公爵尔。 张氏窃据一隅,罪固减等,封上公足矣,安敢冀王爵。 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 ”又致书可望,词义严正。 使者唯唯退,议遂寝。 必正者,李自成妻弟,同陷京师者也。 可望不得封,益怒。 其年九月亲率兵至贵州。 十一月,大兵破广州、桂林,王走南宁。 事急,遣编修刘襜封可望冀王,可望仍不受。 畏知曰:“‘秦’‘冀’等尔,假何如真? ”可望不听。 定国等劝可望遣畏知终其事,可望许之。 明年二月先遣部将贺九仪、张胜、张明志赴南宁索沮“秦”封者起恒、鼎和及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杀之,乃真封可望秦王。 而畏知旋至,痛哭自劾,语多侵可望。 遂留为东阁大学士,与吴贞毓同辅政。 可望闻之怒,使人召至贵阳,面责数之。 畏知大愤,除头上冠击可望,遂被杀。 楚雄人以畏知守城功,为立祠以祀。 吴贞毓,字元声,宜兴人。 崇祯十六年进士。 事唐王为吏部文选主事。 事败,拥立永明王,进郎中。 王驻全州,加太常少卿,仍掌选事。 已,擢吏部右侍郎,从至肇庆,拜户部尚书。 广东、西会城先后失,王徙浔州,再徒南宁,贞毓并从。 贞毓与严起恒共阻孙可望秦王封,可望杀起恒,贞毓以奉使获免。 及还,进东阁大学士,代起恒。 可望自云南迁贵阳,议移王自近,挟以作威。 其将掌塘报者曹延生惎贞毓,言不可移黔。 时顺治八年,大兵南征,势日迫。 王召诸臣议,有请走海滨就李元胤者,有议入安南避难者,有议泛海抵闽依郑成功者。 惟马吉翔、庞天寿结可望,坚主赴黔。 贞毓因前阻封议,且入延生言,不敢决。 元胤疏请出海。 王不欲就可望,而以海滨远,再下廷议,终不决。 亡何,开国公赵印选、卫国公胡一青殿后军,战败奔还。 请王速行,急由水道走土司,抵濑湍。 二将报大兵益近,相距止百里。 上下失色,皆散去。 已,次罗江土司,追骑相距止一舍。 会日晡引去,乃稍安。 次龙英,抵广南,岁己暮。 可望遣兵以明年二月迎王入安隆所,改为安龙府,奉王居之。 宫室庳陋,服御粗恶,守护将悖逆无人臣礼,王不堪其忧。 吉翔掌戎政,天寿督勇卫营,谄事可望,谋禅代。 恶贞毓不附己,令其党冷孟銋、吴象元、方祚亨交章弹击。 且语孟銋等曰:“秦王宰天下,我具启,以内外事尽付戎政、勇卫二司。 大权归我,公等为羽翼,贞毓何能为! ”吉翔遂遣门生郭璘说主事胡士瑞拥戴秦王。 士瑞怒,历声叱退之。 他日,吉翔遣璘求郎中古其品画《尧舜禅受图》以献可望,其品拒不从。 吉翔谮于可望,杖杀其品,而可望果以朝事尽委吉翔、天寿。 于是士瑞与给事中徐极,员外郎林青阳、蔡縯,主事张镌连章发其奸谋。 王大怒。 两人求救于太后,乃免。 前御史任僎、中书方于宣劝可望设内阁九卿科道官,改印交为八迭,尽易其旧,立太庙,定朝仪,拟改国号曰:“后明”,日夕谋篡位。 王闻忧惧,密谓中官张福禄、全为国曰:“闻晋王李定国已定广西,军声大振。 欲密下一敕,令统兵入卫。 若等能密图乎? ”二人言徐极、林青阳、张镌、蔡縯、胡士瑞曾疏劾吉翔、天寿,宜可与谋,王即令告之。 五人许诺,引以告贞毓。 贞毓曰:“主上忧危,正我辈报国之秋。 诸君中谁能充此使者? ”青阳请行。 乃令佯乞假归葬,而使员外郎蒋干昌撰予定国敕,主事朱东旦书之,福禄等持入用宝。 青阳于岁尽间道驰至定国所。 定国接敕感泣,许以迎王。 明年夏,青阳久未还,王将择使往促,贞毓以翰林孔目周官对。 都督郑胤元曰:“吉翔晨夕在侧,假他事出之外,庶有济。 ”王乃令吉翔奉使祭先王及王太后陵于梧州、南宁,而遣周官诣定国。 吉翔在道,微知青阳密敕事,遣人至定国营侦之。 主事刘议新者,道遇吉翔,意其必预谋也,告以两使赍敕状。 吉翔惊骇,启报可望。 可望大怒,并疑吉翔预谋,遣其将郑国赴南宁逮之。 会镌、士瑞及李元开以王亲试,极、縯、东旦及御史林锺以久次,皆予美官。 天寿及吉翔弟都督雄飞忌甚,与其党郭璘方谋陷之。 而锺、縯、极、镌、士瑞亦知事泄,仓皇劾吉翔、天寿表里为奸。 王见事急,即下廷臣议罪。 天寿惧,与雄飞驰贵阳,告可望。 初,青阳还至南宁,为守将常荣所留,密遣亲信刘吉告之王。 王喜,改青阳给事中,谕贞毓再撰敕,铸“屏翰亲臣”金印,令吉还付青阳。 至廉州,周官与青阳遇,偕至高州赐定国,定国拜受命。 而是时郑国已械吉翔至安龙,与诸臣面质。 贞毓谢不知,国怒,因挟贞毓直入王所居文华殿,迫胁王,索主谋者。 王惧,不敢正言,谓必外人假敕宝为之。 国遂努目出,与天寿至朝房,械贞毓并胤元、锺、縯、干昌、元开、极、镌、士瑞、东旦及太仆少卿赵赓禹,御史周允吉、朱议𥮾,员外郎任斗墟,主事易士佳系私室。 又入宫擒福禄、为国而出。 其党冷孟銋、蒲缨、宋德亮、朱企鋘等迫王速具主名,王悲愤而退。 翊日,国等严刑拷掠,独贞毓以大臣免。 众不胜楚,大呼二祖列宗,且大骂。 时日已暮,风雷忽震烈。 縯厉声曰:“今日縯等直承此狱,稍见臣子报国苦衷。 ”由是众皆自承。 国又问曰:“主上知否? ”縯大声曰:“未经奏明。 ”乃复收系,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为罪,报可望。 可望请王亲裁,王不胜愤,下廷议。 吏部侍郎张佐辰及缨、德亮、孟銋、企鋘、蒋御曦等谓国曰:“此辈尽当处死。 傥留一人,将为后患。 ”于是御曦执笔,佐辰拟旨,以镌、福禄、为国为首罪,凌迟,余为从罪,斩。 王以贞毓大臣,言于可望罪绞。 吉翔以福禄等内侍,谓王后知情,将废之,令主事萧尹历陈古废后事。 后泣诉于王,乃已。 诸人就刑,神色不变,各赋诗大骂而死。 其家人合瘗于安龙北关之马场。 已而青阳逮至,亦被杀,独官走免。 时顺治十一年三月也。 居二载,定国竟奉前敕护王入云南。 乃赠贞毓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赐祭,谥文忠,荫子锦衣,世千户,余赠恤有差。 已,建庙于马场,勒碑大书“十八先生成仁处”以旌其忠。 定国既奉王居滇,即捕吉翔及其家人,令部将靳统武收系,将杀之。 吉翔日媚统武,定国客诣统武,吉翔复媚之。 因相与誉吉翔于定国,而微为辨冤。 定国召吉翔,吉翔入谒,即叩头言:“王再造功,千古无两。 吉翔幸望见颜色,死且不朽,他是非,何足辨也。 ”定国乃大喜。 吉翔因日谄定国客,令说定国荐己入内阁,遂与定国客蟠结,尽握中外权,天寿亦复用事。 后从王入缅甸,天寿先死,吉翔为缅人所杀。 高𪟝,字无功,绍兴人。 事永明王,历官光禄少卿。 马吉翔、庞天寿构杀吴贞毓等,李定国奉王至云南,捕吉翔将杀之。 已,为其所谀,遂免死,且荐入阁,遂得尽握中外权,而天寿亦用事。 定国与刘文秀时诣二人家,定国时封晋王,文秀蜀王也。 𪟝与御史邬昌期患之,合疏言二人功高望重,不当往来权佞之门,恐滋奸弊,复蹈秦王故辙。 疏上,二王遂不入朝。 吉翔激王怒,命各杖一百五十,除名。 定国客金维新走告定国曰:“𪟝等诚有罪,但不可有杀谏官名。 ”定国即偕文秀入救,乃复官。 及定国败孙可望兵,自以为无他患,武备尽弛。 𪟝与郎官金简进谏曰:“今内难虽除,外忧方大。 伺我者顿刃待两虎之毙,而我酣歌漏舟之中,熟寝𦶟薪之上,能旦夕安耶? 二王老于兵事,胡泄泄如死。 ”定国诉之王前,颇激。 王拟杖二臣以解之,朝士多争不可,移时未能决。 而三路败书至,定国始逡巡引谢,二臣获免。 简,字万藏,𪟝乡人。 后王入缅甸,二人扈行,并死之。 有李如月者,东莞人,官御史。 王驻安龙时,孙可望获叛将陈邦传父子,去其皮,传尸至安龙。 如月劾可望不请旨,擅杀勋镇,罪同莽、操,而请加邦传恶谥,以惩不忠。 王知可望必怒,留其疏。 召如月入,谕以谥本褒忠,无恶谥理。 小臣妄言乱制,杖四十,除名,意将解可望。 而可望大怒,遣人至王所,执如月至朝门外,抑使跪。 如月向阙叩头,大呼太祖高皇帝,极口大骂。 其人遂剔其皮,断手足及首,实草皮内纫之,悬于通衢。 又有任国玺者,官行人。 顺治十五年,永明王将出奔,国玺独请死守。 章下廷议,李定国等言:“行人议是。 但前途尚宽,暂移跸,卷土重来,再图恢复,未晚也。 ”乃扈王入缅甸。 缅俗以中秋日大会群蛮,令黔国公沐天波偕诸酋椎髻跣足,以臣礼见。 天波不得已从之,归泣告众曰:“我所以屈辱者,惧惊忧主上耳。 否则彼将无状,我罪益大。 ”国玺与礼部侍郎杨在抗疏劾之。 时庞天寿已死,李国泰代掌司礼监印,吉翔复与表里为奸。 国玺集宋末大臣贤奸事为一书,进之王,吉翔深恨之。 王览止一日,国泰即窃去。 国玺寻进御史,疏论时事三不可解,中言祸急然眉,当思出险。 吉翔不悦,即令国玺献出险策。 国玺忿然曰:“时事至此,犹抑言官使不言耶! ”时缅甸弟弑兄自立,欲尽杀文武诸臣,遣人来言曰:“蛮俗贵诅盟,请与天朝诸公饮咒水。 ”吉翔、国泰邀诸臣尽往。 至则以兵围之,令诸臣以次出外,出辄杀之,凡杀四十二人。 国玺及在、天波、吉翔、国泰、华亭侯王维恭、绥宁伯蒲缨、都督马雄飞、吏部侍郎邓士廉等皆预焉。 惟都督同知邓凯以伤足不行,获免。 时顺冶十八年七月也。 自是由榔左右无人。 至十二月,缅人遂送之出境,事具国史。 初,由榔之走缅甸也,昆明诸生薛大观叹息曰:“不能背城战,君臣同死社稷,顾欲走蛮邦以苟活,不重可羞耶! ”顾子之翰曰:“吾不惜七尺躯,为天下明大义,汝其勉之! ”之翰曰:“大人死忠,儿当死孝。 ”大观曰:“汝有母在。 ”时其母适在旁,顾之翰妻曰:“彼父子能死忠孝,吾两人独不能死节义耶? ”其侍女方抱幼子,问曰:“主人皆死,何以处我? ”大观曰:“尔能死,甚善。 ”于是五人偕赴城北黑龙潭死。 次日,诸尸相牵浮水上,幼子在侍女怀中,两手坚抱如故。 大观次女已适人,避兵山中,相去数十里,亦同日赴火死。 有那嵩者,沅江土官也。 世为知府。 嵩嗣职,循法无过。 王走缅甸,过沅江,嵩与子焘迎谒,供奉甚谨,设宴皆金银器。 宴毕,悉以献,曰:“此行上供者少,聊以佐缺乏耳。 ”后李定国号召诸土司兵,嵩即起兵应之。 已而城破,登楼自焚,阖家皆死,其士民亦多巷战死。 赞曰:明自神宗而后,浸微浸灭,不可复振。 揆厥所由,国是纷呶,朝端水火,宁坐视社稷之沦胥,而不能破除门户之角立。 故至桂林播越,旦夕不支,而吴、楚之树党相倾,犹仍南都翻案之故态也。 颠覆之端,有自来矣,于当时任事诸臣何责哉。 发布时间:2025-09-27 10:25:57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366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