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清史稿》 列传五十八 内容: 徐干学翁叔元王鸿绪高士奇徐干学,字原一,江南昆山人。 幼慧,八岁能文。 康熙九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 十一年,副蔡启僔主顺天乡试,拔韩菼于遗卷中,明年魁天下,文体一变。 坐副榜未取汉军卷,与启僔并镌秩调用。 寻复故官,迁左赞善,充日讲起居注官。 丁母忧归,干学父先卒,哀毁三年,丧葬一以礼;及母卒,如之。 为读礼通考百二十卷,博采众说,剖析其义。 服阕,起故官。 充明史总裁官,累迁侍讲学士。 二十三年,干学弟元文以左都御史降调,其子树声与干学子树屏并举顺天乡试。 上以是科取中南皿卷皆江、浙人,而湖广、江西、福建无一与者,下九卿科道磨勘。 树屏等坐斥举人。 是年冬,干学进詹事。 二十四年,召试翰詹诸臣,擢干学第一,与侍读韩菼、编修孙岳颁、侍讲归允肃、编修乔莱等四人并降敕褒奖赏赉。 寻直南书房,擢内阁学士,充大清会典、一统志副总裁,教习庶吉士。 时户部郎中色楞额往福建稽察鼓铸,请禁用明代旧钱,尚书科尔坤、余国柱等议如所请。 干学言:“自古皆新旧兼行,以从民便。 若设厉禁,恐滋纷扰。 ”因考自汉至明故事,为议以献。 上然之,事遂寝。 诏采购遗书,干学以宋、元经解、李焘续通鉴长编及唐开元礼,或缮写,或仍古本,综其体要,条列奏进,上称善。 时干学与学士张英日侍左右,凡著作之任,皆以属之。 学士例推巡抚,上以二人学问淹通,宜侍从,特谕吏部,遇巡抚缺勿预推。 未几,迁礼部侍郎,直讲经筵。 朝鲜使臣郑载嵩诉其国王受枉,语悖妄。 干学谓恐长外籓跋扈,劾其使臣失辞不敬,宜责以大义。 上见疏,奖,谓有关国体。 已而王上疏谢罪。 二十六年,迁左都御史,擢刑部尚书。 二十七年,典会试。 初,明珠当国,势张甚,其党布中外,干学不能立异同。 至是,明珠渐失帝眷,而干学骤拜左都御史,即劾罢江西巡抚安世鼎,讽诸御史风闻言事,台谏多所弹劾,不避权贵。 明珠竟罢相,众皆谓干学主之。 时有南、北党之目,互相抨击。 尚书科尔坤、佛伦,明珠党也,干学遇会议会推,辄与龃。 总河靳辅奏下河屯田,下九卿会议,干学偕尚书张玉书言屯田所占民地应归旧业,科尔坤、佛伦勿从。 御史陆祖修因劾科尔坤等偏袒河臣,不顾公议,御史郭琇亦劾辅兴屯累民,诏罢辅任。 湖广巡抚张汧亦明珠私人,先是命色楞额往谳上荆南道祖泽深婪赃各款,并察汧有无秽迹,色楞额悉为庇隐。 御史陈紫芝劾汧贪黩,命副都御史开音布会巡抚于成龙、马齐覆讯,汧、泽深事俱实,复得泽深交结大学士余国柱为嘱色楞额徇庇及汧遣人赴京行贿状,下法司严议。 时国柱已为琇劾罢,法司请檄追质讯,并诘汧行贿何人,汧指干学。 上闻,命免国柱质讯,戒勿株连。 于是但论汧、泽深、色楞额如律,事遂寝。 干学寻乞罢,疏言:“臣蒙特达之知,感激矢报,苞苴餽遗,一切禁绝。 前任湖北巡抚张汧横肆污蔑,缘臣为宪长,拒其币问,是以衔憾诬攀。 非圣明在上,是非几至混淆。 臣备位卿僚,乃为贪吏诬构,皇上覆载之仁,不加谴责,臣复何颜出入禁廷,有玷清班? 伏冀圣慈放归田里。 ”诏许以原官解任,仍领修书总裁事。 二十八年,元文拜大学士,干学子树谷考选御史。 副都御史许三礼劾干学:“律身不严,为张汧所引。 皇上宽仁,不加谴责,即宜引咎自退,乞命归里。 又复优柔系恋,潜住长安。 乘修史为名,出入禁廷,与高士奇相为表里。 物议沸腾,招摇纳贿。 其子树谷不遵成例,朦胧考选御史,明有所恃。 独其弟秉义文行兼优,原任礼部尚书熊赐履理学醇儒,乞立即召用,以佐盛治。 干学当逐出史馆,树谷应调部属,以遵成例。 ”诏干学复奏,干学疏辨,乞罢斥归田,并免树谷职。 疏皆下部议,坐三礼所劾无实,应镌秩调用。 三礼益恚,复列款讦干学赃罪,帝严斥之,免降调,仍留任。 是年冬,干学复上疏言:“臣年六十,精神衰耗,祗以受恩深重,依恋徘徊。 三礼私怨逞忿,幸圣主洞烛幽隐。 臣方寸靡宁,不能复事铅椠。 且恐因循居此,更有无端弹射。 乞恩终始矜全,俾得保其衰病之身,归省先臣丘陇,庶身心闲暇。 原比古人书局自随之义,屏迹编摩,少报万一。 ”乃许给假回籍,降旨褒嘉,命携书籍即家编辑。 二十九年春,陛辞,赐御书“光焰万丈”榜额。 未几,两江总督傅腊塔疏劾干学嘱讬苏州府贡监等请建生祠,复纵其子侄交结巡抚洪之杰,倚势竞利,请敕部严议。 语具元文传。 上置弗问,而予元文休致。 三十年,山东巡抚佛伦劾潍县知县朱敦厚加收火耗论死,并及干学尝致书前任巡抚钱𨱍庇敦厚。 干学与𨱍俱坐是夺职。 自是齮龁者不已。 嘉定知县闻在上为县民讦告私派,逮狱,阅二年未定谳。 按察使高承爵穷诘,在上自承尝餽干学子树敏金,至事发后追还,因坐树敏罪论绞。 会诏戒内外各官私怨报复,树敏得赎罪。 三十三年,谕大学士举长于文章学问超卓者,王熙、张玉书等荐干学与王鸿绪、高士奇,命来京修书。 干学已前卒,遗疏以所纂一统志进,诏下所司,复故官。 翁叔元,字宝林,江南常熟人。 康熙十五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馆试第一。 累迁国子监祭酒,洊擢吏部侍郎,迁工部尚书。 部例,每有工作,先计其直上之,名曰“料估”。 工完多冒破,所司不敢以闻,有十年不销算者,大工至四十三案。 叔元莅部甫半载,积牍一清。 调邢部,移疾归,卒。 叔元爱才而褊隘,何焯在门下,初甚赏之;叔元疏劾汤斌,焯请削门生籍,叔元摈之,竟不得成名。 以是为世所诮云。 王鸿绪,初名度心,字季友,江南娄县人。 康熙十二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 十四年,主顺天乡试。 充日讲起居注官。 累迁翰林院侍讲。 十九年,圣祖谕奖讲官勤劳,加鸿绪侍读学士衔。 时湖广有朱方旦者,自号二眉山人。 造中说补,聚徒横议,常至数千人。 自诩前知,与人决休咎。 巡抚董国兴劾其左道惑众,逮至京,得旨宽释。 及吴三桂反,顺承郡王勒尔锦驻师荆州,方旦以占验出入军营,巡抚张朝珍亦称为异人。 上密戒勒尔锦勿为所惑。 方旦乃避走江、浙,会鸿绪得其所刊中质秘书,遂以奏进,列其诬罔君上、悖逆圣道、摇惑人心三大罪。 方旦坐诛。 二十一年,转侍读,充明史总裁。 累擢内阁学士、户部侍郎。 二十四年,典会试。 二十五年,疏请回籍治本生母丧,遣官赐祭。 二十六年,擢左都御史。 疏劾广东巡抚李士桢贪劣,潮州知府林杭学尝从吴三桂反,乃举其清廉。 士桢坐罢,杭学夺职。 会灵台郎董汉臣疏陈时事,以谕教元良、慎简宰执为言。 御史陶式玉劾汉臣摭拾浮言,欺世盗名,请逮治。 鸿绪疏言:“钦天监灵台郎、博士等官,不择流品,星卜屠沽之徒,粗识数字,便得滥竽。 请敕下考试,分别去留。 ”下部议行。 汉臣及博士贾文然等十五人并以词理舛误黜。 初,以式玉疏下九卿集议,尚书汤斌谓大臣不言,惭对汉臣。 汉臣既黜,鸿绪偕左都御史璙丹、副都御史徐元珙合疏劾斌务名鲜实,并追论江宁巡抚去任时,巧饰文告,以博虚誉。 上素重斌清廉,置弗问。 鸿绪论各省驻防官兵累民,略言:“驻防将领恃威放肆,或占夺民业,或重息放债,或强娶民妇。 或谎诈逃人,株连良善;或收罗奸棍,巧生扎诈。 种种为害,所在时有。 如西安、荆州驻防官兵纪律太宽,牧放马匹,驱赴村庄,累民刍秣;百十成群,践食田禾,所至驿骚。 其他苦累,又可类推。 请严饬将军、副都统等力行约束。 绿旗提、镇纵兵害民,以及虚冒兵粮者,不一而足,请饬督抚立行指参。 ”上命议行。 未几,以父忧归。 二十八年,服阕,将赴补。 左都御史郭琇劾鸿绪与高士奇招权纳贿,并及给事中何楷、编修陈元龙,皆予休致。 语具士奇传。 嘉定知县闻在上为县民讦告私派事,按察使高承爵按治。 在上言尝以银餽举人徐树敏,至事发退还,因坐树敏罪。 巡抚郑端覆讯,在上言尝以银五百餽鸿绪,亦事发退还。 端乃劾干学纵子行诈,鸿绪竟染赃银,有玷大臣名节,乞敕部严议。 上特谕曰:“朕崇尚德教,蠲涤烦苛。 凡大小臣工,咸思恩礼下逮,曲全始终;即因事放归,仍令各安田里。 近见诸臣彼此倾轧,伐异党同,私怨相寻,牵连报复;虽业已解职投闲,仍复吹求不已,株连逮于子弟,颠覆及于身家。 朕总揽万机,已三十年,此等情态,知之甚悉。 媢嫉倾轧之害,历代皆有,而明季为甚。 公家之事,置若罔闻,而分树党援,飞诬排陷,迄无虚日。 朕于此等背公误国之人,深切痛恨。 自今以往,内外大小诸臣,宜各端心术,尽蠲私忿,共矢公忠。 傥仍执迷不悟,复踵前非,朕将穷极根株,悉坐以朋党之罪。 ”时鸿绪方就质,诏至,得释。 三十三年,以荐召来京修书。 寻授工部尚书,充经筵讲官。 四十七年,调户部。 其年冬,皇太子允礽既废,诏大臣保奏储贰,鸿绪与内大臣阿灵阿、侍郎揆叙等谋,举皇子允禩,诏切责,以原品休致。 五十三年,疏言:“臣旧居馆职,奉命为明史总裁官,与汤斌、徐干学、叶方霭互相参订,仅成数卷。 及臣回籍多年,恩召重领史局,而前此纂辑诸臣,罕有存者。 惟大学士张玉书为监修,尚书陈廷敬为总裁,各专一类:玉书任志,廷敬任本纪,臣任列传。 因臣原衔食俸,比二臣得有余暇,删繁就简,正谬订譌。 如是数年,汇分成帙,而大学士熊赐履续奉监修之命,檄取传稿以进,玉书、廷敬暨臣皆未参阅。 臣恐传稿尚多舛误,自蒙恩归田,欲图报称,因重理旧编,搜残补阙,复经五载,成列传二百八卷。 其间是非邪正,悉据公论,不敢稍逞私臆。 但年代久远,传闻异辞,未敢自信为是。 谨缮写全稿,赍呈御鉴,请宣付史馆,以备参考。 ”诏俞之。 五十四年,复召来京修书,充省方盛典总裁官。 雍正元年,卒于京。 干隆四十三年,国史馆进鸿绪传,高宗命以郭琇劾疏载入,使后世知鸿绪辈罪状。 孙兴吾,进士,官吏部侍郎。 高士奇,字澹人,浙江钱塘人。 幼好学能文。 贫,以监生就顺天乡试,充书写序班。 工书法,以明珠荐,入内廷供奉,授詹事府录事。 迁内阁中书,食六品俸,赐居西安门内。 康熙十七年,圣祖降敕,以士奇书写密谕及纂辑讲章、诗文,供奉有年,特赐表里十匹、银五百。 十九年,复谕吏部优叙,授为额外翰林院侍讲。 寻补侍读,充日讲起居注官,迁右庶子。 累擢詹事府少詹事。 二十六年,上谒陵,于成龙在道尽发明珠、余国柱之私。 驾旋,值太皇太后丧,不入宫,以成龙言问士奇,亦尽言之。 上曰:“何无人劾奏? ”士奇对曰:“人孰不畏死。 ”帝曰:“若辈重于四辅臣乎? 欲去则去之矣,有何惧? ”未几,郭琇疏上,明珠、国柱遂罢相。 二十七年,山东巡抚张汧以赍银赴京行贿事发,逮治,狱辞涉士奇。 会奉谕戒勿株连,于是置弗问。 事详徐干学传。 士奇因疏言:“臣等编摩纂辑,惟在直庐。 宣谕奏对,悉经中使。 非进讲,或数月不觐天颜,从未干涉政事。 不独臣为然,前入直诸臣,如熊赐履、叶方霭、张玉书、孙在丰、王士祯、朱彝尊等,近今同事诸臣,如陈廷敬、徐干学、王鸿绪、张英、励杜讷等,莫不皆然。 独是供奉日久,嫌疑日滋。 张汧无端疑怨,含沙污蔑,臣将无以自明,幸赖圣明在上,诬构难施。 但禁廷清秘,来兹萋斐,岂容仍玷清班? 伏乞赐归田里。 ”上命解任,仍领修书事。 二十八年,从上南巡,至杭州,幸士奇西溪山庄,御书“竹窗”榜额赐之。 未几,左都御史郭琇劾奏曰:“皇上宵旰焦劳,励精图治,用人行政,未尝纤毫假手左右。 乃有原任少詹事高士奇、左都御史王鸿绪等,表里为奸,植党营私,试略陈其罪。 士奇出身微贱,其始徒步来京,觅馆为生。 皇上因其字学颇工,不拘资格,擢补翰林。 令入南书房供奉,不过使之考订文章,原未假之与闻政事。 而士奇日思结纳,谄附大臣,揽事招权,以图分肥。 内外大小臣工,无不知有士奇者。 声名赫奕,乃至如此。 是其罪之可诛者一也。 久之羽翼既多,遂自立门户,结王鸿绪为死党,给事中何楷为义兄弟,翰林陈元龙为叔侄,鸿绪兄顼龄为子女姻亲,俱寄以心腹,在外招揽。 凡督、抚、籓、臬、道、府、、县及在内大小卿员,皆鸿绪、楷等为之居停,哄骗餽至,成千累万。 即不属党护者,亦有常例,名之曰‘平安钱’。 是士奇等之奸贪坏法,全无顾忌,其罪之可诛者二也。 光棍俞子易,在京肆横有年,事发潜遁。 有虎坊桥瓦房六十余间,价值八千金,餽送士奇。 此外顺成门外斜街并各处房屋,令心腹出名置买,寄顿贿银至四十余万。 又于本乡平湖县置田产千顷,大兴土木,杭州西溪广置园宅。 以觅馆糊口之穷儒,忽为数百万之富翁。 试问金从何来? 无非取给于各官。 官从何来? 非侵国帑,即剥民膏。 是士奇等真国之蠹而民之贼也,其罪之可诛者三也。 皇上洞悉其罪,因各馆编纂未竣,令解任修书,矜全之恩至矣! 士奇不思改过自新,仍怙恶不悛,当圣驾南巡,上谕严戒餽送,以军法治罪。 惟士奇与鸿绪愍不畏死,鸿绪在淮、扬等处,招揽各官餽送万金,潜遗士奇。 淮、扬如此,他处可知。 是士奇等欺君灭法,背公行私,其罪之可诛者四也。 王鸿绪、陈元龙鼎甲出身,俨然士林翘楚;竟不顾清议,依媚大臣,无所不至。 苟图富贵,伤败名教,岂不玷朝班而羞当世之士哉? 总之高士奇、王鸿绪、陈元龙、何楷、王顼龄等,豺狼其性,蛇蝎其心,鬼蜮其形。 畏势者既观望而不敢言,趋势者复拥戴而不肯言。 臣若不言,有负圣恩。 故不避嫌怨,请立赐罢斥,明正典刑,天下幸甚。 ”疏入,士奇等俱休致回籍。 副都御史许三礼复疏劾解任尚书徐干学与士奇姻亲,招摇纳贿,相为表里。 部议以所劾无据,得寝。 三十三年,召来京修书。 士奇既至,仍直南书房。 三十六年,以养母乞归,诏允之,特授詹事府詹事。 寻擢礼部侍郎,以母老未赴。 四十二年,上南巡,士奇迎驾淮安,扈跸至杭州。 及回銮,复从至京师,屡入对,赐予优渥。 上顾侍臣曰:“朕初读书,内监授以四子本经,作时文;得士奇,始知学问门径。 初见士奇得古人诗文,一览即知其时代,心以为异,未几,朕亦能之。 士奇无战阵功,而朕待之厚,以其裨朕学问者大也。 ”寻遣归,是年卒于家。 上深惜之,命加给全葬,授其子庶吉士舆为编修。 寻谥文恪。 论曰:儒臣直内廷,谓之“书房”,存未入关前旧名也。 上书房授诸皇子读,尊为师傅;南书房以诗文书画供御,地分清切,参与密勿。 干学、士奇先后入直,鸿绪亦以文学进。 乃凭藉权势,互结党援,纳贿营私,致屡遭弹劾,圣祖曲予保全。 干学、鸿绪犹得以书局自随,竟编纂之业,士奇亦以恩礼终,不其幸欤! 发布时间:2025-11-07 10:17:00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39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