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清史稿》 列传一百七十八 内容: 倭仁李棠阶吴廷栋倭仁,字艮峰,乌齐格里氏,蒙古正红旗人,河南驻防。 道光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历中允、侍讲、侍读、庶子、侍讲学士、侍读学士。 二十二年,擢詹事。 二十四年,迁大理寺卿。 文宗即位,应诏陈言,略曰:“行政莫先于用人,用人莫先于君子小人之辨。 夫君子小人藏于心术者难知,发于事迹者易见。 大抵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类;君子图远大,以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敛刻薄为务。 刚正不挠、无所阿乡者,君子也;依违两可、工于趋避者,小人也。 谏诤匡弼、进忧危之议,动人主之警心者,君子也;喜言气数、不畏天变,长人君之逸志者,小人也。 公私邪正,相反如此。 皇上天亶聪明,孰贤孰否,必能洞知。 第恐一人之心思耳目,揣摩者众,混淆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偏私,取舍必至失当。 知人则哲,岂有他术,在皇上好学勤求,使圣志益明,圣德日固而已。 宋程颢云,‘古者人君必有诵训箴谏之臣’。 请命老成之儒,讲论道义,又择天下贤俊,陪侍法从。 我朝康熙间,熊赐履上疏,亦以‘延访真儒’为说。 二臣所言,皆修养身心之要,用人行政之源也。 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讲筵。 惟君德成就而后辅弼得人,辅弼得人而后天下可治。 ”疏入,上称其切直,因谕大小臣工进言以倭仁为法。 未几,礼部侍郎曾国籓奏用人三策,上复忆倭仁言,手诏同褒勉焉。 寻予副都统衔,充叶尔羌帮办大臣。 大理寺少卿田雨公疏言倭仁用违其才,上曰:“边疆要任,非投闲置散也。 若以外任皆左迁,岂国家文武兼资、内外并重之意乎? ”咸丰二年,倭仁复上敬陈治本一疏,上谓其意在责难陈善,尚无不合,惟仅泛语治道,因戒以留心边务,勿讬空言。 候补道何桂珍上封事,言倭仁秉性忠贞,见理明决,生平言行不负所学,请任以艰钜,未许。 三年,倭仁劾叶尔羌回部郡王阿奇木伯克爱玛特摊派路费及护卫索赃等罪,诏斥未经确讯,率行参奏,下部议,降三级调用。 四年,侍郎王茂荫等请命会同筹办京师团练,上以军务非所长,寝其议。 寻命以侍讲候补入直上书房,授惇郡王读。 五年,擢侍讲学士。 历光禄寺卿、盛京礼部侍郎。 七年,调户部,管奉天府尹事,劾罢盛京副都统增庆、兵部侍郎富呢雅杭阿。 及颁诏中外,命充朝鲜正使。 召回京,授都察院左都御史。 同治元年,擢工部尚书。 两宫皇太后以倭仁老成端谨,学问优长,命授穆宗读。 倭仁辑古帝王事迹,及古今名臣奏议,附说进之,赐名启心金鉴,置弘德殿资讲肄。 倭仁素严正,穆宗尤敬惮焉。 寻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调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 疏言:“河南自咸丰三年以后,粤、捻焚掠,盖藏已空,州县诛求仍复无厌。 朝廷不能尽择州县,则必慎择督抚。 督抚不取之属员,则属员自无可挟以为恣睢之地。 今日河南积习,祗曰民刁诈,不曰官贪庸;祗狃于愚民之抗官,不思所以致抗之由。 惟在朝廷慎察大吏,力挽积习,寇乱之源,庶几可弭。 ”是年秋,拜文渊阁大学士,疏劾新授广东巡抚黄赞汤贪诈,解其职。 六年,同文馆议考选正途五品以下京外官入馆肄习天文算学,聘西人为教习。 倭仁谓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尤以西人教习为不可;且谓必习天文算学,应求中国能精其法者,上疏请罢议。 于是诏倭仁保荐,别设一馆,即由倭仁督率讲求。 复奏意中并无其人,不敢妄保。 寻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 倭仁屡疏恳辞,不允;因称疾笃,乞休,命解兼职,仍在弘德殿行走。 八年,疏言大婚典礼宜崇节俭,及武英殿灾,复偕徐桐、翁同龢疏请勤修圣德,停罢一切工程,以弭灾变,并嘉纳之。 十年,晋文华殿大学士,以疾再乞休。 寻卒,赠太保,入祀贤良祠,谥文端。 光绪八年,河南巡抚李鹤年奏建专祠于开封,允之。 初,曾国籓官京师,与倭仁、李棠阶、吴廷栋、何桂珍、窦垿讲求宋儒之学。 其后国籓出平大难,为中兴名臣冠;倭仁作帝师,正色不阿;棠阶、廷栋亦卓然有以自见焉。 倭仁著有遗书十三卷。 子福咸,江苏盐法道,署安徽徽宁池太广道,咸丰十年,殉难宁国,赠太仆寺卿,骑都尉世职;福裕,奉天府府尹。 从子福润,安徽巡抚。 光绪二十六年,外国兵入京师,阖家死焉。 李棠阶,字文园,河南河内人。 道光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 五迁至侍读。 二十二年,督广东学政,擢太常寺少卿。 会巡抚黄恩彤奏请予乡试年老武生职衔,严旨责谴,棠阶亦因违例送考,议降三级调用,遂引疾家居。 文宗即位,复日讲,曾国籓荐棠阶醇正堪备讲官,召来京。 既而日讲中辍,棠阶以病未赴。 咸丰三年,粤匪北犯,河北土寇蜂起,用尚书周祖培荐,命治河北团练。 棠阶联络村镇,名曰“友助社”。 贼踞温县东河滩柳林,四出焚掠,棠阶督团练击之,村民未习战,且无火器,杀贼数十人,卒不敌。 会山东巡抚李僡率兵至,贼引去。 贼自渡黄河,始知民间有备,稍稍牵缀。 洎河北肃清,叙劳,加四品卿衔,赐花翎。 同治元年,诏起用旧臣,棠阶应召至。 上疏言:“用人行政,惟在治心。 治心之要,莫先克己。 请于师保匡弼之余,豫杜左右近习之渐。 暇时进讲通鉴、大学衍义诸书,以收物格意诚之效。 ”又言:“纪纲之饬,在于严明赏罚。 凡朝廷通谕诸事,务饬疆臣实力奉行,庶中外情志可通,而祸乱可弭。 ”两宫嘉纳焉。 授大理寺卿。 先是两江总督何桂清偾事逮治,部谳从重拟斩决,廷臣有右之者,言部臣有意畸重,仍从本律监候。 棠阶疏谓桂清贻误封疆罪大,不当轻比,非公论。 后桂清卒伏法。 连擢礼部侍郎、左都御史,署户部尚书。 召对,言:“治天下惟在安民,安民必先察吏。 今日之盗贼,即昔日之良民,皆地方有司贪虐激之成变。 为今日平乱计,非轻徭薄赋不能治本。 然非择大吏,则守令不得其人,亦终不能收令行禁止之效。 ”因极言河南乱事,及诸行省利病甚悉。 命为军机大臣,具疏力辞,弗许。 二年,授工部尚书。 三年,江宁克复,论功,加太子少保。 大憝既平,上谕中外臣工以兢业交勉。 棠阶语恭亲王及同直诸大臣,谓当设诚致行,久而不懈,勿徒以空言相文饰,王深然之。 翼日召对,王反复陈君臣交儆之义,棠阶与同僚继言之,两宫改容嘉纳。 寻调礼部尚书。 太后命南书房、上书房诸臣纂辑前史事迹,赐名治平宝鉴,命诸大臣进讲。 棠阶因讲汉文帝却千里马事,反复推言人主不宜有所嗜好,以启窥伺之端。 自是每进讲必原本经义,极论史事,归于责难陈善。 四年,恭亲王被劾退出军机,棠阶谓王有定难功,时方多故,不当轻弃亲贤,入对,力言王非有心之失。 会惇、醇两王亦奏言奕不可遽罢,乃复命入直。 僧格林沁战殁曹州,棠阶以朝廷赏多罚少,疆臣每存藐玩,上疏极言其弊,于是有申饬直省督抚之谕。 棠阶自入直枢廷,军书旁午,一事稍有未安,辄忧形于色。 积劳致疾,十一月,卒,年六十八。 上震悼,遣贝勒载治奠醊,赐金治丧,赠太子太保,谥文清。 棠阶初入翰林,即潜心理学,尝手钞汤斌遗书以自勖。 会通程、朱、陆、王学说,无所偏主,要以克己复礼、身体实行为归。 日记自省,毕生不懈。 家故贫,既贵,俭约无改。 尝曰:“忧患者生之门。 吾终身不敢忘忍饥待米时也! ”吴廷栋,字竹如,安徽霍山人。 道光五年拔贡,授刑部七品小京官,洊迁郎中。 廷栋少好宋儒之学,入官益植节厉行,蹇蹇自靖。 咸丰二年,京察一等。 时侍郎书元兼崇文门副监督,获贩私酿者三十六人,承审者以漏税拟满杖。 已而覆讯得书元家人诈赃状,部臣据以入奏。 文宗疑书元孤立,降旨切责,会廷栋召对,上询是狱。 廷栋从容敷奏,且详陈治道之要,言利之害,君子小人之辨,上首肯,狱竟得解。 因询廷栋读何书,廷栋以程、朱对。 上曰:“学程、朱者每多迂拘。 ”对曰:“此不善学之过。 程、朱以明德为体,新民为用,天下未有有体而无用者。 皇上读书穷理,以裕知人之识;清心寡欲,以养坐照之明。 寤寐求贤,内外得人,天下何忧不治? ”上韪之。 寻出为直隶河间知府。 粤匪北犯畿辅,廷栋练民兵巡防,民倚以为固。 内阁学士胜保督师至河间,责供张甚急,知县王灴迫于应付,自刎不殊。 廷栋诣大营陈其事,胜保矍然,饬部下听命。 连擢永定河道、直隶按察使。 以河间京师门户,廷栋善守御,得民心,仍留知府任。 四年,军事定,乃之按察使任。 六年,迁山东布政使。 时部臣奏请畿内赋税兼收大钱钞票各三成,上下交病,总督谭廷襄不敢言。 会廷栋入觐,面奏:“大钱钞票实不流通。 立法必先便于民方可行,必先信于民方能久。 今条科太多,朝夕更改,国家先不能自信,何以取信于民? ”上首肯者再。 既而廷襄入朝,遂奏罢前议。 山东吏治久窳,廷栋奖廉惩贪。 方议海口立局收货捐,持不可。 八年,坐奏销迟误,降补直隶按察使。 十一年,复调山东。 同治二年,入为大理寺卿,寻擢刑部侍郎。 三年,江南平,廷栋上疏,略曰:“万方之治乱在朝政,百工之敬肆视君心。 事不贵文,贵其实;下不从令,从所好。 夫治乱决于敬肆,敬肆根于喜惧。 自古功成志遂,人主喜心一生而骄心已伏,宦寺有乘其喜而贡谄媚者矣,左右有乘其喜而肆蒙蔽者矣,容悦之臣有因此而工谀佞者矣,屏逐之奸有因此而巧夤缘者矣。 谄媚贡则柄暗窃,蒙蔽肆则权下移,谀佞工则主志惑,夤缘巧则宵小升。 于是受蛊惑,塞聪明,远老成,恶忠鲠。 从前戒惧之念,一喜败之;此后侈纵之行,一喜开之。 方且矜予智,乐莫违,逞独断,快从欲,一人肆于上,群小扇于下,流毒苍生,贻祸社稷,稽诸史册,后先一辙。 推原其端,祗一念由喜入骄而已。 军兴以来,十数省亿万生灵惨遭锋镝,即倡乱之奸民,何一非朝廷赤子? 大兵所加,尽被诛夷。 皇太后、皇上体上天好生之心,必有哀矜不忍喜者。 况旗兵乏食,根本空虚,新疆缺饷,边陲摇动。 兼之强邻偪处,邪教肆行,岂惟不可喜,而实属可惧。 假使万几之余,或有一念之肆,臣工效之,视彰瘅为故事,轻告戒为具文,积习相沿,工为粉饰,将仍成为丛脞怠荒之局矣。 是非坚定刻苦,持之以恒,积数十年恭俭忧勤,有未易培国脉复元气者。 夫上行必下效,内治则外安,而其道莫大于敬,其几必始于惧。 惧天命无常,则不敢恃天;惧民碞可畏,则不敢玩民。 惧者敬之始,敬者惧之终。 大智愈明,神武愈彰,绍祖宗富有之大业,开子孙无疆之丕基,是皆由皇心之惧始而敬成也。 易曰:‘危者使平,易者使倾,惧以终始,其要无咎。 ’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 ’可弗以为永鉴欤? ”疏上,优诏嘉纳,命存其疏于弘德殿以备省览。 皇太后召对时,谕曰:“皇帝冲龄践阼,国家大事,汝宜直言无隐,以无负先帝知遇。 ”廷栋感激出涕。 五年,以衰病乞休,许之,归寓江宁。 十二年,卒,年八十有一。 遗疏入,诏褒其廉静自持,赐恤如例。 直隶、山东皆祀名宦祠。 廷栋学以不欺为本。 官臬司时,畿辅连有逆伦狱,总督虑一月频入奏干上怒,廷栋曰:“此吾侪不能教化之过,待罪不暇,敢欺饰耶? ”及去官,侨居清贫,不受餽遗。 著有拙修集十卷。 论曰:倭仁晚为两宫所敬礼,际会中兴,辅导冲主,兢兢于君心敬肆之间,当时举朝严惮,风气赖以维持。 惟未达世变,于自强要政,鄙夷不屑言,后转为异论者所借口。 李棠阶、吴廷栋正色立朝,不负所学,翕然笙磬同音,而棠阶尤平实持大体,可谓体用兼备矣。 发布时间:2025-11-22 10:16:41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41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