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春秋左传》 成公(元年~十八年) 内容: ◇成公元年 【经】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二月辛酉,葬我君宣公。 无冰。 三月,作丘甲。 夏,臧孙许及晋侯盟于赤棘。 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冬十月。 【传】元年春,晋侯使瑕嘉平戎于王,单襄公如晋拜成。 刘康公徼戎,将遂伐之。 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国,此必败。 背盟,不祥;欺大国,不义;神人弗助,将何以胜?」不听,遂伐茅戎。 三月癸未,败绩于徐吾氏。 为齐难故,作丘甲。 闻齐将出楚师,夏,盟于赤棘。 秋,王人来告败。 冬,臧宣叔令修赋、缮完、具守备,曰:「齐、楚结好,我新与晋盟,晋、楚争盟,齐师必至。 虽晋人伐齐,楚必救之,是齐、楚同我也。 知难而有备,乃可以逞。」 ◇成公二年 【经】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 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鞍,齐师败绩。 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 己酉,及国佐盟于袁娄。 八月壬卒。 宋公鲍卒。 庚寅,卫侯速卒。 取汶阳田。 冬,楚师、郑师侵卫。 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 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传】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 顷公之嬖人卢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 齐侯曰:「勿杀! 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 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 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 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 若知不能,则如无出。 今既遇矣,不如战也。」 夏,有。 石成子曰:「师败矣。 子不少须,众惧尽。 子丧师徒,何以复命?」皆不对。 又曰:「子,国卿也。 陨子,辱矣。 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 齐师乃止,次于鞫居。 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 既,卫人赏之以邑,辞。 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 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 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 若以假人,与人政也。 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 臧宣叔亦如晋乞师。 皆主郤献子。 晋侯许之七百乘。 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 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 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 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 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 季文子帅师会之。 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 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师从齐师于莘。 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 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 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 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余勇。」   癸酉,师陈于□安。 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 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 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 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 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 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 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 擐甲执兵,固即死也。 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 齐师败绩。 逐之,三周华不注。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且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 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 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 韩厥俛,定其右。 逢丑父与公易位。 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 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 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 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 郑周父御佐车,宛伐为右,载齐侯以免。 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 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 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 每出,齐师以帅退。 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 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 遂自徐关入。 齐侯见保者,曰:「勉之! 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 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 予之石窌。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 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 不可,则听客之所为。 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 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 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 且是以不孝令也。 《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 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 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 其晋实有阙。 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 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 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 《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 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 畏君之震,师徒□尧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 子又不许,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 敝邑之幸,亦云从也。 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鲁、卫谏曰:「齐疾我矣! 其死亡者,皆亲昵也。 子若不许,仇我必甚。 唯子则又何求? 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 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借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 敢不唯命是听。」 禽郑自师逆公。 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 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八月,宋文公卒。 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 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 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 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 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 何臣之为?」 九月,卫穆公卒,晋二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 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 遂常以葬。 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 君召诸侯,以讨罪也。 今纳夏姬,贪其色也。 贪色为淫,淫为大罚。 《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 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 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 君其图之!」王乃止。 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 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 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 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 王以予连尹襄老。 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 巫臣使道焉,曰:「归! 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 对曰:「其信! 知荦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 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 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王遣夏姬归。 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 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 巫臣尽室以行。 申叔跪从其父将适郢,遇之,曰:「异哉! 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 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 晋人使为邢大夫。 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 其自为谋也,则过矣。 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 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 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 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晋师归,范文子后入。 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 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 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   宣公使求好于楚。 庄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 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 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 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求齐。 将起师,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 《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 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 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 二君弱,皆强冠之。 冬,楚师侵卫,遂侵我,师于蜀。 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 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斫、执针、织纴,皆百人。 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 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 卿不书,匮盟也。 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 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 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 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 《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 楚师及宋,公衡逃归。 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 谁居? 后之人必有任是夫! 国弃矣。」 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 君子曰:「众之不可以已也。 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 《大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 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 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昵,禁淫慝也。 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 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 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降于卿礼一等。 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 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成公三年 【经】三年春王正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 辛亥,葬卫穆公。 二月,公至自伐郑。 甲子,新宫灾。 三日哭。 乙亥,葬宋文公。 夏,公如晋。 郑公子去疾帅师伐许。 公至自晋。 秋,叔孙侨如帅师围棘。 大雩。 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啬咎如。 冬十有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 卫侯使孙良夫来聘。 丙午,及荀庚盟。 丁未,及孙良夫盟。 郑伐许。 【传】三年春,诸侯伐郑,次于伯牛,讨邲之役也,遂东侵郑。 郑公子偃帅师御之,使东鄙覆诸鄤,败诸丘舆。 皇戌如楚献捷。 夏,公如晋,拜汶阳之田。 许恃楚而不事郑,郑子良伐许。 晋人归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荦。 于是荀首佐中军矣,故楚人许之。 王送知荦,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 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 臣实不才,又谁敢怨?」王曰:「然则德我乎?」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各惩其忿以相宥也,两释累囚以成其好。 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王曰:「虽然,必告不谷。」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 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 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虽遇执事,其弗敢违。 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 秋,叔孙侨如围棘,取汶阳之田。 棘有服,故围之。 晋郤克、卫孙良夫伐啬咎如,讨赤狄之余焉。 啬咎如溃,上失民也。 冬十一月,晋侯使荀庚来聘,且寻盟。 卫侯使孙良夫来聘,且寻盟。 公问诸臧宣叔曰:「中行伯之于晋也,其位在三。 孙子之于卫也,位为上卿,将谁先?」对曰:「次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中,中当其下,下当其上大夫。 小国之上卿当大国之下卿,中当其上大夫,下当其下大夫。 上下如是,古之制也。 卫在晋,不得为次国。 晋为盟主,其将先之。」丙午,盟晋,丁未,盟卫,礼也。 十二月甲戌,晋作六军。 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皆为卿,赏鞍之功也。 齐侯朝于晋,将授玉。 郤克趋进曰:「此行也,君为妇人之笑辱也,寡君未之敢任。」晋侯享齐侯。 齐侯视韩厥,韩厥曰:「君知厥也乎?」齐侯曰:「服改矣。」韩厥登,举爵曰:「臣之不敢爱死,为两君之在此堂也。」 荀荦之在楚也,郑贾人有将置诸褚中以出。 既谋之,未行,而楚人归之。 贾人如晋,荀荦善视之,如实出己,贾人曰:「吾无其功,敢有其实乎? 吾小人,不可以厚诬君子。」遂适齐。 ◇成公四年   【经】四年春,宋公使华元来聘。 三月壬申,郑伯坚卒。 杞伯来朝。 夏四月甲寅,臧孙许卒。 公如晋。 葬郑襄公。 秋,公至自晋。 冬,城郓。 郑伯伐许。 【传】四年春,宋华元来聘,通嗣君也。 杞伯来朝,归叔姬故也。 夏,公如晋,晋侯见公,不敬。 季文子曰:「晋侯必不免。 《诗》曰:『敬之敬之! 天惟显思,命不易哉!』夫晋侯之命在诸侯矣,可不敬乎?」 秋,公至自晋,欲求成于楚而叛晋,季文子曰:「不可。 晋虽无道,未可叛也。 国大臣睦,而迩于我,诸侯听焉,未可以贰。 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公乃止。 冬十一月,郑公孙申帅师疆许田,许人败诸展陂。 郑伯伐许,鉏任、泠敦之田。 晋栾书将中军,荀首佐之,士燮佐上军,以救许伐郑,取汜、祭。 楚子反救郑,郑伯与许男讼焉。 皇戌摄郑伯之辞,子反不能决也,曰:「君若辱在寡君,寡君与其二三臣共听两君之所欲,成其可知也。 不然,侧不足以知二国之成。」   晋赵婴通于赵庄姬。 ◇成公五年 【经】五年春王正月,杞叔姬来归。 仲孙蔑如宋。 夏,叔孙侨如会晋荀首于谷。 梁山崩。 秋,大水。 冬十有一月己酉,天王崩。 十有二月己丑,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子、杞伯同盟于虫牢。 【传】五年春,原、屏放诸齐。 婴曰:「我在,故栾氏不作。 我亡,吾二昆其忧哉! 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弗听。 婴梦天使谓己:「祭余,余福女。」使问诸士贞伯,贞伯曰:「不识也。」既而告其人曰:「神福仁而祸淫,淫而无罚,福也。 祭,其得亡乎?」祭之,之明日而亡。 、孟献子如宋,报华元也。 孟献子如宋,报华元也。 夏,晋荀首如齐逆女,故宣伯𫗥诸谷。 梁山崩,晋侯以传召伯宗。 伯宗辟重,曰:「辟传!」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问其所,曰:「绛人也。」问绛事焉,曰:「梁山崩,将召伯宗谋之。」问:「将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 国主山川。 故山崩川竭,君为之不举,降服,乘缦,彻乐,出次,祝币,史辞以礼焉。 其如此而已,虽伯宗若之何?」伯宗请见之,不可。 遂以告而从之。 许灵公愬郑伯于楚。 六月,郑悼公如楚,讼,不胜。 楚人执皇戌及子国。 故郑伯归,使公子偃请成于晋。 秋八月,郑伯及晋赵同盟于垂棘。 宋公子围龟为质于楚而还,华元享之。 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复入,曰:「习功华氏。」宋公杀之。 冬,同盟于虫牢,郑服也。 诸侯谋复会,宋公使向为人辞以子灵之难。 十一月己酉,定王崩。 ◇成公六年   【经】六年春王正月,公至自会。 二月辛巳,立武宫。 取𫑘卫孙良夫帅师侵宋。 夏六月,邾子来朝。 公孙婴齐如晋。 壬申,郑伯费卒。 秋,仲孙蔑、叔孙侨如帅师侵宋。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 冬,季孙行父如晋。 晋栾书帅师救郑。 【传】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 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 自弃也已! 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二月,季文子以鞍之功立武宫,非礼也。 听于人以救其难,不可以立武。 立武由己,非由人也。 取𫑘,言易也。 三月,晋伯宗、夏阳说,卫孙良夫、宁相,郑人,伊、洛之戎,陆浑,蛮氏侵宋,以其辞会也。 师于金咸,卫人不保。 说欲袭卫,曰:「虽不可入,多俘而归,有罪不及死。」伯宗曰:「不可。 卫唯信晋,故师在其郊而不设备。 若袭之,是弃信也。 虽多卫俘,而晋无信,何以求诸侯?」乃止,师还,卫人登陴。 晋人谋去故绛。 诸大夫皆曰:「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国利君乐,不可失也。」韩献子将新中军,且为仆大夫。 公揖而入。 献子从。 公立于寝庭,谓献子曰:「何如?」对曰:「不可。 郇瑕氏土薄水浅,其恶易觏。 易觏则民愁,民愁则垫隘,于是乎有沉溺重膇之疾。 不如新田,土厚水深,居之不疾,有汾、浍以流其恶,且民从教,十世之利也。 夫山、泽、林、盬,国之宝也。 国饶,则民骄佚。 近宝,公室乃贫,不可谓乐。」公说,从之。 夏四月丁丑,晋迁于新田。 六月,郑悼公卒。 子叔声伯如晋。 命伐宋。 秋,孟献子、叔孙宣伯侵宋,晋命也。 楚子重伐郑,郑从晋故也。 冬,季文子如晋,贺迁也。 晋栾书救郑,与楚师遇于绕角。 楚师还,晋师遂侵蔡。 楚公子申、公子成以申、息之师救蔡,御诸桑隧。 赵同、赵括欲战,请于武子,武子将许之。 知庄子、范文子、韩献子谏曰:「不可。 吾来救郑,楚师去我,吾遂至于此,是迁戮也。 戮而不已,又怒楚师,战必不克。 虽克,不令。 成师以出,而败楚之二县,何荣之有焉? 若不能败,为辱已甚,不如还也。」乃遂还。 于是,军帅之欲战者众,或谓栾武子曰:「圣人与众同欲,是以济事。 子盍从众? 子为大政,将酌于民者也。 子之佐十一人,其不欲战者,三人而已。 欲战者可谓众矣。 《商书》曰:『三人占,从二人。』众故也。」武子曰:「善钧,从众。 夫善,众之主也。 三卿为主,可谓众矣。 从之,不亦可乎?」 ◇成公七年 【经】七年春王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 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 吴伐郯。 夏五月,曹伯来朝。 不郊,犹三望。 秋,楚公子婴齐帅师伐郑。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杞伯救郑。 八月戊辰,同盟于马陵。 公至自会。 吴入州来。 冬,大雩。 卫孙林父出奔晋。 【传】七年春,吴伐郯,郯成。 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也夫! 《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其此之谓乎! 有上不吊,其谁不受乱? 吾亡无日矣!」君子曰:「如惧如是,斯不亡矣。」 郑子良相成公以如晋,见,且拜师。 夏,曹宣公来朝。 秋,楚子重伐郑,师于汜。 诸侯救郑。 郑共仲、侯羽军楚师,囚郧公钟仪,献诸晋。 八月,同盟于马陵,寻虫牢之盟,且莒服故也。 晋人以钟仪归,囚诸军府。 楚围宋之役,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 申公巫臣曰:「不可。 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 若取之,是无申、吕也。 晋、郑必至于汉。」王乃止。 子重是以怨巫臣。 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 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其室。 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 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婪事君,而多杀不辜。 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 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 吴子寿梦说之。 乃通吴于晋。 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 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 置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 吴始伐楚,伐巢、伐徐。 子重奔命。 马陵之会,吴入州来。 子重自郑奔命。 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 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 卫定公恶孙林父。 冬,孙林父出奔晋。 卫侯如晋,晋反戚焉。 ◇成公八年 【经】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 晋栾书帅师侵蔡。 公孙婴齐如莒。 宋公使华元来聘。 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 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 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 冬十月癸卯,杞叔姬卒。 晋侯使士燮来聘。 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人、邾人代郯。 卫人来媵。 【传】八年春,晋侯使韩穿来言汶阳之田,归之于齐。 季文子饯之,私焉,曰:「大国制义以为盟主,是以诸侯怀德畏讨,无有贰心。 谓汶阳之田,敝邑之旧也,而用师于齐,使归诸敝邑。 今有二命曰:『归诸齐。』信以行义,义以成命,小国所望而怀也。 信不可知,义无所立,四方诸侯,其谁不解体? 《诗》曰:『女也不爽,士贰其行。 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七年之中,一与一夺,二三孰甚焉! 士之二三,犹丧妃耦,而况霸主? 霸主将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以长有诸侯乎? 《诗》曰:『犹之未远,是用大简。』行父惧晋之不远犹而失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晋栾书侵蔡,遂侵楚获申骊。 楚师之还也,晋侵沈,获沈子揖初,从知、范、韩也。 君子曰:「从善如流,宜哉! 《诗》曰:『恺悌君子,遐不作人。』求善也夫! 作人,斯有功绩矣。」是行也,郑伯将会晋师,门于许东门,大获焉。 声伯如莒,逆也。 宋华元来聘,聘共姬也。 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礼也。 晋赵庄姬为赵婴之亡故,谮之于晋侯,曰:「原、屏将为乱。」栾、郤为征。 六月,晋讨赵同、赵括。 武从姬氏畜于公宫。 以其田与祁奚。 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 三代之令王,皆数百年保天之禄。 夫岂无辟王,赖前哲以免也。 《周书》曰:『不敢侮鳏寡。』所以明德也。」乃立武,而反其田焉。 秋,召桓公来赐公命。 晋侯使申公巫臣如吴,假道于莒。 与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恶!」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对曰:「夫狡焉思启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 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 勇夫重闭,况国乎?」 冬,杞叔姬卒。 来归自杞,故书。 晋士燮来聘,言伐郯也,以其事吴故。 公赂之,请缓师,文子不可,曰:「君命无贰,失信不立。 礼无加货,事无二成。 君后诸侯,是寡君不得事君也。 燮将复之。」季孙惧,使宣伯帅师会伐郯。 卫人来媵共姬,礼也。 凡诸侯嫁女,同姓媵之,异姓则否。 ◇成公九年 【经】九年春王正月,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 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杞伯,同盟于蒲。 公至自会。 二月伯姬归于宋。 夏,季孙行父如宋致女。 晋人来媵。 秋七月丙子,齐侯无野卒。 晋人执郑伯。 晋栾书帅师伐郑。 冬十有一月,葬齐顷公。 楚公子婴齐帅师伐莒。 庚申,莒溃。 楚人入郓。 秦人、白狄伐晋。 郑人围许。 城中城。 【传】九年春,杞桓公来逆叔姬之丧,请之也。 杞叔姬卒,为杞故也。 逆叔姬,为我也。 为归汶阳之田故,诸侯贰于晋。 晋人惧,会于蒲,以寻马陵之盟。 季文子谓范文子曰:「德则不竞,寻盟何为?」范文子曰:「勤以抚之,宽以待之,坚强以御之,明神以要之,柔服而伐贰,德之次也。」是行也,将始会吴,吴人不至。 二月,伯姬归于宋。 楚人以重赂求郑,郑伯会楚公子成于邓。 夏,季文子如宋致女,复命,公享之。 赋《韩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 先君犹有望也! 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赋《绿衣》之卒章而入。 晋人来媵,礼也。 秋,郑伯如晋。 晋人讨其贰于楚也,执诸铜鞮。 栾书伐郑,郑人使伯蠲行成,晋人杀之,非礼也。 兵交,使在其间可也。 楚子重侵陈以救郑。 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召而吊之。 再拜稽首。 问其族,对曰:「泠人也。」公曰:「能乐乎?」对曰:「先父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 公曰:「君王何如?」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问之,对曰:「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 不知其他。」公语范文子,文子曰:「楚囚,君子也。 言称先职,不背本也。 乐操土风,不忘旧也。 称大子,抑无私也。 名其二卿,尊君也。 不背本,仁也。 不忘旧,信也。 无私,忠也。 尊君。 敏也。 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 事虽大,必济。 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公从之,重为之礼,使归求成。 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 渠丘城恶,众溃,奔莒。 戊申,楚入渠丘。 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杀! 吾归而俘。」莒人杀之。 楚师围莒。 莒城亦恶,庚申,莒溃。 楚遂入郓,莒无备故也。 君子曰:「恃陋而不备,罪之大者也;备豫不虞,善之大者也。 莒恃其陋,而不修城郭,浃辰之间,而楚克其三都,无备也夫! 《诗》曰:『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虽有姬、姜,无弃蕉萃。 凡百君子,莫不代匮。』言备之不可以已也。」   秦人、白狄伐晋,诸侯贰故也。 郑人围许,示晋不急君也。 是则公孙申谋之,曰:「我出师以围许,为将改立君者,而纾晋使,晋必归君。」 城中城,书,时也。 十二月,楚子使公子辰如晋,报钟仪之使,请修好结成。 ◇成公十年 【经】十年春,卫侯之弟黑背帅师侵郑。 夏四月,五卜郊,不从,乃不郊。 五月,公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伐郑。 齐人来媵。 丙午,晋侯獳卒。 秋七月,公如晋。 冬十月。 【传】十年春,晋侯使籴伐如楚,报大宰子商之使也。 卫子叔黑背侵郑,晋命也。 郑公子班闻叔申之谋。 三月,子如立公子𦈡。 夏四月,郑人杀𦈡,立髡顽。 子如奔许。 栾武子曰:「郑人立君,我执一人焉,何益? 不如伐郑而归其君,以求成焉。」晋侯有疾。 五月,晋立大子州蒲以为君,而会诸侯伐郑。 郑子罕赂以襄钟,子然盟于修泽,子驷为质。 辛巳,郑伯归。 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 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 公惧,入于室。 又坏户。 公觉,召桑田巫。 巫言如梦。 公曰:「何如? 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 秦伯使医缓为之。 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 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 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 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 召桑田巫,示而杀之。 将食,张,如厕,陷而卒。 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 郑伯讨立君者,戊申,杀叔申、叔禽。 君子曰:「忠为令德,非其人犹不可,况不令乎?」 秋,公如晋。 晋人止公,使送葬。 于是籴伐未反。 冬,葬晋景公。 公送葬,诸侯莫在。 鲁人辱之,故不书,讳之也。 ◇成公十一年 【经】十有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 晋侯使郤犨来聘,己丑,及郤犨盟。 夏,季孙行父如晋。 秋,叔孙侨如如齐。 冬十月。 【传】十一年春,王三月,公至自晋。 晋人以公为贰于楚,故止公。 公请受盟,而后使归。 郤犨来聘,且莅盟。 声伯之母不聘,穆姜曰:「吾不以妾为姒。」生声伯而出之,嫁于齐管于奚。 生二子而寡,以归声伯。 声伯以其外弟为大夫,而嫁其外妹于施孝叔。 郤犨来聘,求妇于声伯。 声伯夺施氏妇以与之。 妇人曰:「鸟兽犹不失俪,子将若何?」曰:「吾不能死亡。」妇人遂行,生二子于郤氏。 郤氏亡,晋人归之施氏,施氏逆诸河,沉其二子。 妇人怒曰:「己不能庇其伉俪而亡之,又不能字人之孤而杀之,将何以终?」遂誓施氏。 夏,季文子如晋报聘,且莅盟也。 周公楚恶惠、襄之逼也,且与伯与争政,不胜,怒而出。 及阳樊,王使刘子复之,盟于鄄而入。 三日,复出奔晋。 秋,宣伯聘于齐,以修前好。 晋郤至与周争鄇田,王命刘康公、单襄公讼诸晋。 郤至曰:「温,吾故也,故不敢失。」刘子、单子曰:「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司寇,与檀伯达封于河。 苏氏即狄,又不能于狄而奔卫。 襄王劳文公而赐之温,狐氏、阳氏先处之,而后及子。 若治其故,则王官之邑也,子安得之?」晋侯使郤至勿敢争。 宋华元善于令尹子重,又善于栾武子。 闻楚人既许晋籴伐成,而使归复命矣。 冬,华元如楚,遂如晋,合晋、楚之成。 秦、晋为成,将会于令狐。 晋侯先至焉,秦伯不肯涉河,次于王城,使史颗盟晋侯于河东。 晋郤犨盟秦伯于河西。 范文子曰:「是盟也何益? 齐盟,所以质信也。 会所,信之始也。 始之不从,其何质乎?」秦伯归而背晋成。 ◇成公十二年 【经】十有二年春,周公出奔晋。 夏,公会晋侯、卫侯于琐泽。 秋,晋人败狄于交刚。 冬十月。 【传】十二年春,王使以周公之难来告。 书曰:「周公出奔晋。」凡自周无出,周公自出故也。 宋华元克合晋、楚之成。 夏五月,晋士燮会楚公子罢、许偃。 癸亥,盟于宋西门之外,曰:「凡晋、楚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菑危,备救凶患。 若有害楚,则晋伐之。 在晋,楚亦如之。 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队其师,无克胙国。」郑伯如晋听成,会于琐泽,成故也。 狄人间宋之盟以侵晋,而不设备。 秋,晋人败狄于交刚。 晋郤至如楚聘,且莅盟。 楚子享之,子反相,为地室而县焉。 郤至将登,金奏作于下,惊而走出。 子反曰:「日云莫矣,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宾曰:「君不忘先君之好,施及下臣,贶之以大礼,重之以备乐。 如天之福,两君相见,何以代此。 下臣不敢。」子反曰:「如天之福,两君相见,无亦唯是一矢以相加遗,焉用乐? 寡君须矣,吾子其入也!」宾曰:「若让之以一矢,祸之大者,其何福之为? 世之治也,诸侯间于天子之事,则相朝也,于是乎有享宴之礼。 享以训共俭,宴以示慈惠。 共俭以行礼,而慈惠以布政。 政以礼成,民是以息。 百官承事,朝而不夕,此公侯之所以扞城其民也。 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及其乱也,诸侯贪冒,侵欲不忌,争寻常以尽其民,略其武夫,以为己腹心股肱爪牙。 故《诗》曰:『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 乱则反之。 今吾子之言,乱之道也,不可以为法。 然吾子,主也,至敢不从?」遂入,卒事。 归,以语范文子。 文子曰:「无礼必食言,吾死无日矣夫!」 冬,楚公子罢如晋聘,且莅盟。 十二月,晋侯及楚公子罢盟于赤棘。 ◇成公十三年 【经】十有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 三月,公如京师。 夏五月,公自京师,遂会晋侯、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邾人、滕人伐秦。 曹伯卢卒于师。 秋七月,公至自伐秦。 冬,葬曹宣公。 【传】十三年春,晋侯使郤锜来乞师,将事不敬。 孟献子曰:「郤氏其亡乎! 礼,身之干也。 敬,身之基也。 郤子无基。 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师,将社稷是卫,而惰,弃君命也。 不亡何为?」 三月,公如京师。 宣伯欲赐,请先使,王以行人之礼礼焉。 孟献子从。 王以为介,而重贿之。 公及诸侯朝王,遂从刘康公、成肃公会晋侯伐秦。 成子受脤于社,不敬。 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 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 能者养以之福,不能者败以取祸。 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 敬在养神,笃在守业。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脤,神之大节也。 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 夏四月戊午,晋侯使吕相绝秦,曰:「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 天祸晋国,文公如齐,惠公如秦。 无禄,献公即世,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 又不能成大勋,而为韩之师。 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 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逾越险阻,征东之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诸秦,则亦既报旧德矣。 郑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帅诸侯及秦围郑。 秦大夫不询于我寡君,擅及郑盟。 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 文公恐惧,绥静诸侯,秦师克还无害,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 无禄,文公即世,穆为不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淆地,奸绝我好,伐我保城,殄灭我费滑,散离我兄弟,挠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 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淆之师。 犹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 天诱其衷,成王殒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 穆、襄即世,康、灵即位。 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蝥贼,以来荡摇我边疆。 我是以有令狐之役。 康犹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涷川,俘我王官,翦我羁马,我是以有河曲之战。 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 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领西望曰:『庶抚我乎!』君亦不惠称盟,利吾有狄难,入我河县,焚我箕、郜,芟夷我农功,虔刘我边陲。 我是以有辅氏之聚。 「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使伯车来,命我景公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 君又不祥,背弃盟誓。 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仇,而我之昏姻也。 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吏。 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是用告我。 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不谷恶其无成德,是用宣之,以惩不壹。」诸侯备闻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 寡人帅以听命,唯好是求。 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 其承宁诸侯以退,岂敢徼乱。 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 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 秦桓公既与晋厉公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与楚,欲道以伐晋,诸侯是以睦于晋。 晋栾书将中军,荀庚佐之。 士燮将上军,郤锜佐之。 韩厥将下军,荀䓨佐之。 赵旃将新军,郤至佐之。 郤毅御戎,栾金咸为右。 孟献子曰:「晋帅乘和,师必有大功。」五月丁亥,晋师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 秦师败绩,获秦成差及不更女父。 曹宣公卒于师。 师遂济泾,及侯丽而还。 迓晋侯于新楚。 成肃公卒于瑕。 六月丁卯夜,郑公子班自訾求入于大宫,不能,杀子印、子羽。 反军于市,己巳,予驷帅国人盟于大宫,遂从而尽焚之,杀子如、子□龙、孙叔、孙知。 曹人使公子负刍守,使公子欣时逆曹伯之丧。 秋,负刍杀其大子而自立也。 诸侯乃请讨之,晋人以其役之劳,请俟他年。 冬,葬曹宣公。 既葬,子臧将亡,国人皆将从之。 成公乃惧,告罪,且请焉,乃反,而致其邑。 ◇成公十四年 【经】十有四年春王正月,莒子朱卒。 夏,卫孙林父自晋归于卫。 秋,叔孙侨如如齐逆女。 郑公子喜帅师伐许。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 冬十月庚寅,卫侯臧卒。 秦伯卒。 【传】十四年春,卫侯如晋,晋侯强见孙林父焉,定公不可。 夏,卫侯既归,晋侯使郤犨送孙林父而见之。 卫侯欲辞,定姜曰:「不可。 是先君宗卿之嗣也,大国又以为请,不许,将亡。 虽恶之,不犹愈于亡乎? 君其忍之! 安民而宥宗卿,不亦可乎?」卫侯见而复之。 卫侯飨苦成叔,宁惠子相。 苦成叔傲。 宁子曰:「苦成家其亡乎! 古之为享食也,以观威仪、省祸福也。 故《诗》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万福来求。』今夫子傲,取祸之道也。」 秋,宣伯如齐逆女。 称族,尊君命也。 八月,郑子罕伐许,败焉。 戊戌,郑伯复伐许。 庚子,入其郛。 许人平以叔申之封。 九月,侨如以夫人妇姜氏至自齐。 舍族,尊夫人也。 故君子曰:「《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 非圣人谁能修之?」   卫侯有疾,使孔成子、宁惠子立敬姒之子衎以为大子。 冬十月,卫定公卒。 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见大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饮。 叹曰:「是夫也,将不唯卫国之败,其必始于未亡人! 乌呼! 天祸卫国也夫! 吾不获𫚋也使主社稷。」大夫闻之,无不耸惧。 孙文子自是不敢舍其重器于卫,尽置诸戚,而甚善晋大夫。 ◇成公十五年 【经】十有五年春王二月,葬卫定公。 三月乙巳,仲婴齐卒。 癸丑,公会晋侯、卫侯、郑伯、曹伯、宋世子成、齐国佐,邾人同盟于戚。 晋侯执曹伯归于京师。 公至自会。 夏六月,宁公固卒。 楚子伐郑。 秋八月庚辰,葬宋共公。 宋华元出奔晋。 宋华元自晋归于宋。 宋杀其大夫山。 宋鱼石出奔楚。 冬十有一月,叔孙侨如会晋士燮、齐高无咎、宋华元、卫孙林父、郑公子酉、邾人会吴于钟离。 许迁于叶。 【传】十五年春,会于戚,讨曹成公也。 执而归诸京师。 书曰:「晋侯执曹伯。」不及其民也。 凡君不道于其民,诸侯讨而执之,则曰某人执某侯。 不然,则否。 诸侯将见子臧于王而立之,子臧辞曰:「《前志》有之,曰:『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为君,非吾节也。 虽不能圣,敢失守乎?」遂逃,奔宋。 夏六月,宋共公卒。 楚将北师。 子囊曰:「新与晋盟而背之,无乃不可乎?」子反曰:「敌利则进,何盟之有?」申叔时老矣,在申,闻之,曰:「子反必不免。 信以守礼,礼以庇身,信礼之亡,欲免得乎?」楚子侵郑,及暴隧,遂侵卫,及首止。 郑子罕侵楚,取新石。 栾武子欲报楚,韩献子曰:「无庸,使重其罪,民将叛之。 无民,孰战?」 秋八月,葬宋共公。 于是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带为大宰,鱼府为少宰。 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 华元曰:「我为右师,君臣之训,师所司也。 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 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 二华,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 鱼石将止华元,鱼府曰:「右师反,必讨,是无桓氏也。」鱼石曰:「右师苟获反,虽许之讨,必不敢。 且多大功,国人与之,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 右师讨,犹有戌在,桓氏虽亡,必偏。」鱼石自止华元于河上。 请讨,许之,乃反。 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氏,杀子山。 书曰:「宋杀大夫山。」言背其族也。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睢上。 华元使止之,不可。 冬十月,华元自止之,不可。 乃反。 鱼府曰:「今不从,不得入矣。 右师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 若不我纳,今将驰矣。」登丘而望之,则驰。 聘而从之,则决睢澨,闭门登陴矣。 左师、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 华元使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寇,以靖国人。 晋三郤害伯宗,谮而杀之,及栾弗忌。 伯州犁奔楚。 韩献子曰:「郤氏其不免乎! 善人,天地之纪也,而骤绝之,不亡何待?」   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   十一月,会吴于钟离,始通吴也。 许灵公畏逼于郑,请迁于楚。 辛丑,楚公子申迁许于叶。 ◇成公十六年 【经】十有六年春王正月,雨,木冰。 夏四月辛未,滕子卒。 郑公子喜帅师侵宋。 六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晋侯使栾□来乞师。 甲午晦,晋侯及楚子、郑伯战于鄢陵。 楚子、郑师败绩。 楚杀其大夫公子侧。 秋,公会晋侯、齐侯、卫侯、宋华元、邾人于沙随,不见公。 公至自会。 公会尹子,晋侯、齐国佐、邾人伐郑。 曹伯归自京师。 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 冬十月乙亥,叔孙侨如出奔齐。 十有二月乙丑,季孙行父及晋郤犨盟于扈。 公至自会。 乙酉,刺公子偃。 【传】十六年春,楚子自武城使公子成以汝阴之田求成于郑。 郑叛晋,子驷从楚子盟于武城。 夏四月,滕文公卒。 郑子罕伐宋,宋将鉏、乐惧败诸汋陂。 退,舍于夫渠,不儆,郑人覆之,败诸汋陵,获将鉏、乐惧。 宋恃胜也。 卫侯伐郑,至于鸣雁,为晋故也。 晋侯将伐郑,范文子曰:「若逞吾愿,诸侯皆叛,晋可以逞。 若唯郑叛,晋国之忧,可立俟也。」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必伐郑。」乃兴师。 栾书将中军,士燮佐之。 郤锜将上军,荀偃佐之。 韩厥将下军,郤至佐新军,荀䓨居守。 郤犨如卫,遂如齐,皆乞师焉。 栾□来乞师,孟献子曰:「有胜矣。」戊寅,晋师起。 郑人闻有晋师,使告于楚,姚句耳与往。 楚子救郑,司马将中军,令尹将左,右尹子辛将右。 过申,子反入见申叔时,曰:「师其何如?」对曰:「德、刑、详、义、礼、信,战之器也。 德以施惠,刑以正邪,详以事神,义以建利,礼以顺时,信以守物。 民生厚而德正,用利而事节,时顺而物成。 上下和睦,周旋不逆,求无不具,各知其极。 故《诗》曰:『立我烝民,莫匪尔极。』是以神降之福,时无灾害,民生敦庞,和同以听,莫不尽力以从上命,致死以补其阙。 此战之所由克也。 今楚内弃其民,而外绝其好,渎齐盟,而食话言,奸时以动,而疲民以逞。 民不知信,进退罪也。 人恤所底,其谁致死? 子其勉之! 吾不复见子矣。」姚句耳先归,子驷问焉,对曰:「其行速,过险而不整。 速则失志,不整丧列。 志失列丧,将何以战? 楚惧不可用也。」   五月,晋师济河。 闻楚师将至,范文子欲反,曰:「我伪逃楚,可以纾忧。 夫合诸侯,非吾所能也,以遗能者。 我若群臣辑睦以事君,多矣。」武子曰:「不可。」 六月,晋、楚遇于鄢陵。 范文子不欲战,郤至曰:「韩之战,惠公不振旅。 箕之役,先轸不反命,邲之师,荀伯不复从。 皆晋之耻也。 子亦见先君之事矣。 今我辟楚,又益耻也。」文子曰:「吾先君之亟战也,有故。 秦、狄、齐、楚皆强,不尽力,子孙将弱。 今三强服矣,敌楚而已。 唯圣人能外内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 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甲午晦,楚晨压晋军而陈。 军吏患之。 范□趋进,曰:「塞井夷灶,陈于军中,而疏行首。 晋、楚唯天所授,何患焉?」文子执戈逐之,曰:「国之存亡,天也。 童子何知焉?」栾书曰:「楚师轻窕,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 退而击之,必获胜焉。」郤至曰:「楚有六间,不可失也。 其二卿相恶。 王卒以旧。 郑陈而不整。 蛮军而不陈。 陈不违晦,在陈而嚣,合而加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 旧不必良,以犯天忌。 我必克之。」 楚子登巢车以望晋军,子重使大宰伯州犁侍于王后。 王曰:「骋而左右,何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军中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彻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皆乘矣,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伯州犁以公卒告王。 苗贲皇在晋侯之侧,亦以王卒告。 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苗贲皇言于晋侯曰:「楚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 请分良以击其左右,而三军萃于王卒,必大败之。」公筮之,史曰:「吉。 其卦遇《复》三,曰:『南国戚,射其元王中厥目。』国戚王伤,不败何待?」公从之。 有淖于前,乃皆左右相违于淖。 步毅御晋厉公,栾金咸为右。 彭名御楚共王,潘党为右。 石首御郑成公,唐苟为右。 栾、范以其族夹公行,陷于淖。 栾书将载晋侯,金咸曰:「书退! 国有大任,焉得专之? 且侵官,冒也;失官,慢也;离局,奸也。 有三不罪焉,可犯也。」乃掀公以出于淖。 癸巳,潘□之党与养由基蹲甲而射之,彻七札焉。 以示王,曰:「君有二臣如此,何忧于战?」王怒曰:「大辱国。 诘朝,尔射,死艺。」吕锜梦射月,中之,退入于泥。 占之,曰:「姬姓,日也。 异姓,月也,必楚王也。 射而中之,退入于泥,亦必死矣。」及战,射共王,中目。 王召养由基,与之两矢,使射吕锜,中项,伏弢。 以一矢复命。 郤至三遇楚子之卒,见楚子,必下,免胄而趋风。 楚子使工尹襄问之以弓,曰:「方事之殷也,有韎韦之跗注,君子也。 识见不谷而趋,无乃伤乎?」郤至见客,免胄承命,曰:「君之外臣至,从寡君之戎事,以君之灵,间蒙甲胄,不敢拜命,敢告不宁君命之辱,为事之故,敢肃使者。」三肃使者而退。 晋韩厥从郑伯,其御杜溷罗曰:「速从之! 其御屡顾,不在马,可及也。」韩厥曰:「不可以再辱国君。」乃止。 郤至从郑伯,其右茀翰胡曰:「谍辂之,余从之乘而俘以下。」郤至曰:「伤国君有刑。」亦止。 石首曰:「卫懿公唯不去其旗,是以败于荧。」乃旌于弢中。 唐苟谓石首曰:「子在君侧,败者壹大。 我不如子,子以君免,我请止。」乃死。 楚师薄于险,叔山冉谓养由基曰:「虽君有命,为国故,子必射!」乃射。 再发,尽殪。 叔山冉搏人以投,中车,折轼。 晋师乃止。 囚楚公子伐。 栾金咸见子重之旌,请曰:「楚人谓夫旌,子重之麾也。 彼其子重也。 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 臣对曰:『好以众整。』曰:『又何如?』臣对曰:『好以暇。』今两国治戎,行人不使,不可谓整。 临事而食言,不可谓暇。 请摄饮焉。」公许之。 使行人执榼承饮,造于子重,曰:「寡君乏使,使金咸御持矛。 是以不得犒从者,使某摄饮。」子重曰:「夫子尝与吾言于楚,必是故也,不亦识乎!」受而饮之。 免使者而复鼓。 旦而战,见星未已。 子反命军吏察夷伤,补卒乘,缮甲兵,展车马,鸡鸣而食,唯命是听。 晋人患之。 苗贲皇徇曰:「搜乘补卒,秣马利兵,修陈固列,蓐食申祷,明日复战。」乃逸楚囚。 王闻之,召子反谋。 谷阳竖献饮于子反,子反醉而不能见。 王曰:「天败楚也夫! 余不可以待。」乃宵遁。 晋入楚军,三日谷。 范文子立于戎马之前,曰:「君幼,诸臣不佞,何以及此? 君其戒之! 《周书》曰『唯命不于常』,有德之谓。」 楚师还,及瑕,王使谓子反曰:「先大夫之覆师徒者,君不在。 子无以为过,不谷之罪也。」子反再拜稽首曰:「君赐臣死,死且不朽。 臣之卒实奔,臣之罪也。」子重复谓子反曰:「初陨师徒者,而亦闻之矣! 盍图之?」对曰:「虽微先大夫有之,大夫命侧,侧敢不义? 侧亡君师,敢忘其死。」王使止之,弗及而卒。 战之日,齐国佐、高无咎至于师。 卫侯出于卫,公出于坏隤。 宣伯通于穆姜,欲去季、孟,而取其室。 将行,穆姜送公,而使逐二子。 公以晋难告,曰:「请反而听命。」姜怒,公子偃、公子鉏趋过,指之曰:「女不可,是皆君也。」公待于坏隤,申宫儆备,设守而后行,是以后。 使孟献子守于公宫。 秋,会于沙随,谋伐郑也。 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侯待于坏隤以待胜者。」郤犨将新军,且为公族大夫,以主东诸侯。 取货于宣伯而诉公于晋侯,晋侯不见公。 曹人请于晋曰:「自我先君宣公即位,国人曰:『若之何忧犹未弭?』而又讨我寡君,以亡曹国社稷之镇公子,是大泯曹也。 先君无乃有罪乎? 若有罪,则君列诸会矣。 君唯不遗德刑,以伯诸侯。 岂独遗诸敝邑? 取私布之。」 七月,公会尹武公及诸侯伐郑。 将行,姜又命公如初。 公又申守而行。 诸侯之师次于郑西。 我师次于督扬,不敢过郑。 子叔声伯使叔孙豹请逆于晋师。 为食于郑郊。 师逆以至。 声伯四日不食以待之,食使者而后食。 诸侯迁于制田。 知武子佐下军,以诸侯之师侵陈,至于鸣鹿。 遂侵蔡。 未反,诸侯迁于颖上。 戊午,郑子罕宵军之,宋、齐、卫皆失军。 曹人复请于晋,晋侯谓子臧:「反,吾归而君。」子臧反,曹伯归。 子臧尽致其邑与卿而不出。 宣伯使告郤犨曰:「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 今其谋曰:『晋政多门,不可从也。 宁事齐、楚,有亡而已,蔑从晋矣。』若欲得志于鲁,请止行父而杀之,我毙蔑也而事晋,蔑有贰矣。 鲁不贰,小国必睦。 不然,归必叛矣。」 九月,晋人执季文子于苕丘。 公还,待于郓。 使子叔声伯请季孙于晋,郤犨曰:「苟去仲孙蔑而止季孙行父,吾与子国,亲于公室。」对曰:「侨如之情,子必闻之矣。 若去蔑与行父,是大弃鲁国而罪寡君也。 若犹不弃,而惠徼周公之福,使寡君得事晋君。 则夫二人者,鲁国社稷之臣也。 若朝亡之,鲁必夕亡。 以鲁之密迩仇雠,亡而为仇,治之何及?」郤犨曰:「吾为子请邑。」对曰:「婴齐,鲁之常隶也,敢介大国以求厚焉! 承寡君之命以请,若得所请,吾子之赐多矣。 又何求?」范文子谓栾武子曰:「季孙于鲁,相二君矣。 妾不衣帛,马不食粟,可不谓忠乎? 信谗慝而弃忠良,若诸侯何? 子叔婴齐奉君命无私,谋国家不贰,图其身不忘其君。 若虚其请,是弃善人也。 子其图之!」乃许鲁平,赦季孙。 冬十月,出叔孙侨如而盟之,侨如奔齐。 十二月,季孙及郤犨盟于扈。 归,刺公子偃,召叔孙豹于齐而立之。 齐声孟子通侨如,使立于高、国之间。 侨如曰:「不可以再罪。」奔卫,亦间于卿。 晋侯使郤至献楚捷于周,与单襄公语,骤称其伐。 单子语诸大夫曰:「温季其亡乎! 位于七人之下,而求掩其上。 怨之所聚,乱之本也。 多怨而阶乱,何以在位? 《夏书》曰:『怨岂在明? 不见是图。』将慎其细也。 今而明之,其可乎?」 ◇成公十七年 【经】十有七年春,卫北宫括帅师侵郑。 夏,公会尹子、单子、晋侯、齐侯、宋公、卫侯、曹伯、邾人伐郑。 六月乙酋,同盟于柯陵。 秋,公至自会。 齐高无咎出奔莒。 九月辛丑,用郊。 晋侯使荀䓨来乞师。 冬,公会单子、晋侯、宋公、卫侯、曹伯、齐人、邾人伐郑。 十有一月,公至自伐郑。 壬申,公孙婴卒于貍脤。 十有二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邾子玃且卒。 晋杀其大夫郤锜、郤犨、郤至。 楚人灭舒庸。 【传】十七年春,王正月,郑子驷侵晋虚、滑。 卫北宫括救晋,侵郑,至于高氏。 夏五月,郑大子髡顽、侯孺为质于楚,楚公子成、公子寅戍郑。 公会尹武公、单襄公及诸侯伐郑,自戏童至于曲洧。 晋范文子反自鄢陵,使其祝宗祈死,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也。 难将作矣! 爱我者惟祝我,使我速死,无及于难,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士燮卒。 乙酉同盟于柯陵,寻戚之盟也。 楚子重救郑,师于首止。 诸侯还。 齐庆克通于声孟子,与妇人蒙衣乘辇而入于闳。 鲍牵见之,以告国武子,武子召庆克而谓之。 庆克久不出,而告夫人曰:「国子谪我!」夫人怒。 国子相灵公以会,高、鲍处守。 及还,将至,闭门而索客。 孟子诉之曰:「高、鲍将不纳君,而立公子角。 国子知之。」秋七月壬寅,刖鲍牵而逐高无咎。 无咎奔莒,高弱以卢叛。 齐人来召鲍国而立之。 初,鲍国去鲍氏而来为施孝叔臣。 施氏卜宰,匡句须吉。 施氏之宰,有百室之邑。 与匡句须邑,使为宰。 以让鲍国,而致邑焉。 施孝叔曰:「子实吉。」对曰:「能与忠良,吉孰大焉!」鲍国相施氏忠,故齐人取以为鲍氏后。 仲尼曰:「鲍庄子之知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冬,诸侯伐郑。 十月庚午,围郑。 楚公子申救郑,师于汝上。 十一月,诸侯还。 初,声伯梦涉洹,或与己琼瑰,食之,泣而为琼瑰,盈其怀。 从而歌之曰:「济洹之水,赠我以琼瑰。 归乎! 归乎! 琼瑰盈吾怀乎!」惧不敢占也。 还自郑,壬申,至于狸脤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也。 今众繁而从余三年矣,无伤也。」言之,之莫而卒。 齐侯使崔杼为大夫,使庆克佐之,帅师围卢。 国佐从诸侯围郑,以难请而归。 遂如卢师,杀庆克,以谷叛。 齐侯与之盟于徐关而复之。 十二月,卢降。 使国胜告难于晋,待命于清。 晋厉公侈,多外嬖。 反自鄢陵,欲尽去群大夫,而立其左右。 胥童以胥克之废也,怨郤氏,而嬖于厉公。 郤锜夺夷阳五田,五亦嬖于厉公。 郤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 既,矫亦嬖于厉公。 栾书怨郤至,以其不从己而败楚师也,欲废之。 使楚公子伐告公曰:「此战也,郤至实召寡君。 以东师之未至也,与军帅之不具也,曰:『此必败! 吾因奉孙周以事君。』」公告栾书,书曰:「其有焉! 不然,岂其死之不恤,而受敌使乎? 君盍尝使诸周而察之?」郤至聘于周,栾书使孙周见之。 公使觇之,信。 遂怨郤至。 厉公田,与妇人先杀而饮酒,后使大夫杀。 郤至奉豕,寺人孟张夺之,郤至射而杀之。 公曰:「季子欺余。」 厉公将作难,胥童曰:「必先三郤,族大多怨。 去大族不逼,敌多怨有庸。」公曰:「然。」郤氏闻之,郤锜欲攻公,曰:「虽死,君必危。」郤至曰:「人所以立,信、知、勇也。 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 失兹三者,其谁与我? 死而多怨,将安用之? 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 我之有罪,吾死后矣! 若杀不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 待命而已! 受君之禄是以聚党。 有党而争命,罪孰大焉!」 壬午,胥童、夷羊五帅甲八百,将攻郤氏。 长鱼矫请无用众,公使清沸魋助之,抽戈结衽,而伪讼者。 三郤将谋于榭。 矫以戈杀驹伯、苦成叔于其位。 温季曰:「逃威也!」遂趋。 矫及诸其车,以戈杀之,皆尸诸朝。 胥童以甲劫栾书、中行偃于朝。 矫曰:「不杀二子,忧必及君。」公曰:「一朝而尸三卿,余不忍益也。」对曰:「人将忍君。 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 御奸以德,御轨以刑。 不施而杀,不可谓德。 臣逼而不讨,不可谓刑。 德刑不立,奸轨并至。 臣请行。」遂出奔狄。 公使辞于二子,曰:「寡人有讨于郤氏,既伏其辜矣。 大夫无辱,其复职位。」皆再拜稽首曰:「君讨有罪,而免臣于死,君之惠也。 二臣虽死,敢忘君德。」乃皆归。 公使胥童为卿。 公游于匠丽氏,栾书、中行偃遂执公焉。 召士□,士□辞。 召韩厥,韩厥辞,曰:「昔吾畜于赵氏,孟姬之谗,吾能违兵。 古人有言曰:『杀老牛莫之敢尸。』而况君乎? 二三子不能事君,焉用厥也!」 舒庸人以楚师之败也,道吴人围巢,伐驾,围厘、虺,遂恃吴而不设备。 楚公子櫜师袭舒庸,灭之。 闰月乙卯晦,栾书、中行偃杀胥童。 民不与郤氏,胥童道君为乱,故皆书曰:「晋杀其大夫。」 ◇成公十八年   【经】十有八年春王正月,晋杀其大夫胥童。 庚申,晋弑其君州蒲。 齐杀其大夫国佐。 公如晋。 夏,楚子、郑伯伐宋。 宋鱼石复入于彭城。 公至自晋。 晋侯使士□来聘。 秋,杞伯来朝。 八月,邾子来朝,筑鹿囿。 己丑,公薨于路寝。 冬,楚人、郑人侵宋。 晋侯使士鲂来乞师。 十有二月,仲孙蔑会晋侯、宋公、卫侯、邾子、齐崔杼同盟于虚朾。 丁未,葬我君成公。 【传】十八年春,王正月庚申,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厉公,葬之于翼东门之外,以车一乘。 使荀䓨、士鲂逆周子于京师而立之,生十四年矣。 大夫逆于清原,周子曰:「孤始愿不及此。 虽及此,岂非天乎! 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从,将安用君? 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从君,神之所福也。」对曰:「群臣之愿也,敢不唯命是听。」庚午,盟而入,馆于伯子同氏。 辛巳,朝于武宫,逐不臣者七人。 周子有兄而无慧,不能辨菽麦,故不可立。 齐为庆氏之难故,甲申晦,齐侯使士华免以戈杀国佐于内宫之朝。 师逃于夫人之宫。 书曰:「齐杀其大夫国佐。」弃命,专杀,以谷叛故也。 使清人杀国胜。 国弱来奔,王湫奔莱。 庆封为大夫,庆佐为司寇。 既,齐侯反国弱,使嗣国氏,礼也。 二月乙酉朔,晋侯悼公即位于朝。 始命百官,施舍、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 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 荀家、荀会、栾□、韩无忌为公族大夫,使训卿之子弟共俭孝弟。 使士渥浊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 右行辛为司空,使修士𫇭之法。 弁纠御戎,校正属焉,使训诸御知义。 荀宾为右,司士属焉,使训勇力之士时使。 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 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魏绛为司马,张老为候奄。 铎遏寇为上军尉,籍偃为之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 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群驺知礼。 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 举不失职,官不易方,爵不逾德,师不陵正,旅不逼师,民无谤言,所以复霸也。 公如晋,朝嗣君也。 夏六月,郑伯侵宋,及曹门外。 遂会楚子伐宋,取朝郏。 楚子辛、郑皇辰侵城郜,取幽丘,同伐彭城,纳宋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焉,以三百乘戍之而还。 书曰「复入」,凡去其国,国逆而立之,曰「入」;复其位,曰「复归」;诸侯纳之,曰「归」。 以恶曰复入。 宋人患之。 西鉏吾曰:「何也? 若楚人与吾同恶,以德于我,吾固事之也,不敢贰矣。 大国无厌,鄙我犹憾。 不然,而收吾憎,使赞其政,以间吾衅,亦吾患也。 今将崇诸侯之奸,而披其地,以塞夷庚。 逞奸而携服,毒诸侯而惧吴、晋。 吾庸多矣,非吾忧也。 且事晋何为? 晋必恤之。」   公至自晋。 晋范宣子来聘,且拜朝也。 君子谓:「晋于是乎有礼。」 秋,杞桓公来朝,劳公,且问晋故。 公以晋君语之。 杞伯于是骤朝于晋而请为昏。 七月,宋老佐、华喜围彭城,老佐卒焉。 八月,邾宣公来朝,即位而来见也。 筑鹿囿,书,不时也。 己丑,公薨于路寝,言道也。 冬十一月,楚子重救彭城,伐宋,宋华元如晋告急。 韩献子为政,曰:「欲求得人,必先勤之,成霸安强,自宋始矣。」晋侯师于台谷以救宋,遇楚师于靡角之谷。 楚师还。 晋士鲂来乞师。 季文子问师数于臧武仲,对曰:「伐郑之役,知伯实来,下军之佐也。 今彘季亦佐下军,如伐郑可也。 事大国,无失班爵而加敬焉,礼也。」从之。 十二月,孟献子会于虚朾,谋救宋也。 宋人辞诸侯而请师以围彭城。 孟献子请于诸侯,而先归会葬。 丁未,葬我君成公,书,顺也。 发布时间:2025-12-29 10:22:01 来源:好再来网 链接:https://www.mknn.cn/guji/104409.html